

唐山大地震之后的清江市
何永年
1976年7月28日凌晨3时42分53.8秒,河北省唐山、丰南一带突然发生7.8级强地震,转瞬间,唐山市区夷为平地,24万余人丧生,242多万人受重伤,70多万人受轻伤,15886户家庭全部羁难,近1万6千人失去丈夫或妻子,3817人成为截瘫,25061人肢体残废,遗留下孤寡老人3675位、孤儿4204人。全国人民陷入到巨大的悲痛之中。当日清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播音员用极其低沉、悲痛的声音播发了唐山大地震的消息。
据地质学家测算,江苏省乃至华东地区都处于发生唐山大地震的断裂带上,有发生强震的可能,因此整个清江市全体百姓被动员起来,千方百计预防大地震的到来。一时间,各机关各企业及学校的院子里,所有广场、空隙,所有路边和家庭院子里出现了各式各样简易的防震棚。
我家住在石码头街马车站对面,门前距马路还有几公尺的距离,托朋友购买了树棍和板皮,在路边搭起了三角形的窝棚,就像农村看庄稼的棚子。棚内地面上铺上席子,放上床单,人只有猫着腰才能爬进去,好在是夏天,并不十分觉得受罪,但蚊虫的叮咬是免不了的。夏天雨水多,三角棚外用塑料布苫起来,床铺下垫高一些,防止过水。白天照样在屋内做饭做事,但门随时开着,一旦有风吹草动,人可以立马出来,夜晚再钻进三角棚内睡觉。
持续了好长时间,警报都未解除,简单的棚子实在不方便,于是又购买砖头、柴席、板皮、油毛毡,搭起了简单的屋子。在我们门前路边横躺着一只废弃的锅炉,是直筒子,两头开着,这是我们屋后城北橡胶杂件厂不用的旧锅炉,我们就将一只木箱子放在里面,两头用塑料布蒙起来。那时我们已有了第一个小男孩,一周岁了,平时常用的衣物放在箱中。就这样,没有小偷光顾,那时好像人们的精力都集中在防震上了。
我们院子里相处很好的邻居陈光甫,正好出公差在唐山,地震的消息传来后,他的母亲和家人十分焦急,音讯皆无,不知凶吉,成天坐立不安,度日如年。约十天后,一个中午我第一个目睹陈光甫回来了,他用破旧衣服蒙着头,只留眼晴看着走路。到家之后全家悲喜交集,如同在梦中相见,未想到还能活着回来。
事后,据陈光甫叙说,其情景十分可怕。
那天夜里唐山奇热,住在旅馆里的男人们全部赤膊仅穿裤头,睡不着,聚在一起打扑克,直到深夜二点钟才分散各自睡觉。睡梦中突然间大地的抖动搅醒了他,并听到低沉的吼声,耳边充满房屋倒塌的声音,这时一片漆黑。他心想不妙,定有大难来临。他想动动手脚已不可能,都已被压住,只觉得呼出的气流又返扑到脸上。他费尽了力气,拔出了一只手,用手摸面前,是一块水泥板,和脸仅有几公分距离。求生的本能促使他用一只手乱扒,终于另一只手也拔出来了,最后两只脚也都拔出来了。天亮了,透进一丝光线这才发现一块水泥楼板斜躺在他面前。他再用十指扣动身边一侧的水泥块等杂物,终于钻出来了。这时他再一看,就是这块水泥楼板救了他一命,原来水泥板一头落地,一头搭在窗台上,正好留了一个空间,他才大难不死,再看十指全破,双腿、背腹、头部均有伤。出来后,随未死的旅馆经理投入到抢救别人的行列中。后来他和别人一样在瓦砾中寻找衣裤、寻找食品,度过了数日,之后拦了货车,爬了火车回到清江。在唐山火车站广场,除了伤、饿,还遭大雨淋浇。他叙说了许多许多,听的人毛骨悚然,又为他能生还而庆幸。
这一年9月,我患了急性阑尾炎,急需开刀。手术室就设在市二院院子里的帐蓬中。轻病号动员出院,重病号和急诊病号都住在帐蓬中。
唐山强震不可避免,但死伤数十万人本可以避免。后来媒体披露,震前已有多种征兆预示将有强震,并有土法和洋法预测结果上报有关部门,十分不幸的是,众多信息未得到重视,以致酿成如此严重后果。这可视为人祸加重了天灾。“四人帮”被捕后的第三天,1976年10月8日,华国锋批示:“登奎、孙健同志,唐山地震未能预报出来的原因,是应该查明的。”1977年2月25日调查组与国家地震局联合提出的报告中有这样一段:“在7月份,地震局领导小组没有研究过一次震情。7月上中旬,有6个地震专业站和8个群众测报点提出不同程度的震前预兆。7月26,北京市地震队告急,分析预报室的同志会商后,认为震前预兆严重,要求向局领导汇报。7月27日上午,地震局副局长兼京、津、唐、勃、张地区协作组组长,在听取汇报时很不耐烦地说:‘目前院里事情多,下星期再开会会商吧!’”这位副局长兼组长就这样断送了数十万生命,他是个不可饶恕的罪人。
前不久,笔者从最新统计数据报道中看到,死亡人数又增加4万余人,即实际死亡人数为28万余人。唐山大地震遇难人数直到三年后的1979年11月17日才公布.
(2006年11月28日刊载于《淮海晚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