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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池,我的母亲池
南池之一
南池水,就像母亲的乳汁一样,哺育了北薛村一代又一代勤劳善良的人们。
自古以来,黄土高原缺水,这里流传着一句俗语,“宁给一个馍,不给一碗水”。水的珍贵,可见一斑。列祖列宗,一辈又一辈在烈日的炙烤下,佝偻着腰,步履蹒跚,行走在满目苍茫的高原上。黄色的土地,黄色的皮肤,黄色的房屋,黄色的庄稼,形成了独特的黄土文化。而眼前的南池,仅是黄土文化的一个逗号。
犹记儿时,天不降雨,太阳把田野里的庄稼炙烤得焉不拉几。村中老婆婆们便把乌黑干瘦的脸涂抹成红色,把南池溜沟口的一对石狮子也涂成红色,虔诚地跪在炙热的黄土地上焚香祷告,在眼前的铁盆中手拿柳条蘸水挥洒,其情之真,其意之切,令人难忘。有的人甚至被晒得晕了过去,周围人连忙掐人中才又救了过来。稍后,她又继续跪地祈雨。当当的锣声,嘤嘤的祈求声,令人无奈。我可怜又淳厚的长辈啊,为了生存不得不用命乞求苍天救救万民。
南池建立时间不详,古已有之。溜沟是极讲究的。全部用青石板砌就。两侧用白灰细砖砌一米来高,中间用长约六米的方形青石横着压实,石条上刻:薛石杜田家风宛在,青山白石逐掩流风,其实这不是专门为南池撰写的对联,而是翻修池泊时将池边碑楼的立柱拆下用在了溜沟上的。溜沟用折下的墓碑和功德碑一直铺到池底,池中央竖一石柱,名曰擎天柱,实际上是将过去财主家门前的栓马桩移到池中央的。溜沟中部打两道石梁,便于清理被水冲击的砖块泥土,中间则是青石浮雕,花卉图案,玲珑别致,人物造型,栩栩如生,两侧用砖砌就压上石条便于人们下池挑水。池的西南角建有退沟,池塘水满便于排泄。溜沟两侧及底部用青石墓碑铺就,中书某某侍郎,例授奉直大夫某某。溜沟口左右各竖青石柱两个,上面猴子造型逼真,石柱下方傲然蹲坐着两尊石狮,威风凛凛,眼中透出威严肃穆的光,且目视着西北方向,只可惜“文革”中被造反队用大锤砸了。溜沟中间则俨然卧伏着一尊青石乌龟,龟口大张,背部铠甲清晰可见,龟尾则翘向池塘方向。故村民曰,龟吞西方水,聚财东南池。遗憾的是二十多年前,溜沟口聚财聚水的青石大乌龟不知被何人盗走了。
南池之二
春天来了,南池冰层消融,小草睁开惺松的睡眼,打个盹儿,伸个懒腰,嫩黄纤细的腰身躺在池畔风的温柔和阳光的温暖里。燕子飞回来了,蚯蚓在地下蠕动,池塘波光潋滟,白云倒映池面,风儿刮过,池水一波一波轻吻池畔。
夏暑,蝉儿可劲地叫,池塘芦苇丛丛,间或有蚂子在水面游来滑去,青蛙静静地伏在水中,醉眼朦胧。池边浅水中依稀可见雌雄交配产下的白色卵衣,黑色小蝌蚪一群一群在水中缓缓游动,燕子在池畔湿地中衔泥筑巢,鸽子在池边觅食,而灰色的麻鸦雀伏在芦苇上随风而动。
秋天万木皆黄,碎色绚丽的小花点缀其间,红色的枸杞盈目可爱。到了晚上,池畔人家浑黄的灯光从小窗透出,温馨如故。池塘沉寂,偶尔有蛙声依稀可闻。到了冬天,池塘于冰天雪地中披一身素衣,孩子们在冰面滑冰。三九,天寒地冻,袖着手从池畔走过,倏忽间“嘣”地一声,池面上裂开一条冰线。地寒水瘦,冰雪封面,池面沉寂。人们袖着手三三两两坐在池泊北面的太阳下拉呱谝闲。
南池之三
南池承载着我儿时的欢乐,记录着童年的美好以及人生的点点滴滴。看到它,久违的故乡情愫便浮现眼前,一幅幅美好而难忘的画面便徐徐铺展开来。
小时候,南池是我与小伙伴玩耍的乐园。下雨天,出了校门绾起裤腿直接赶到南池,从池畔小心地下到溜沟底,捡起被雨水冲刷的高梁杆插到溜沟的石缝间,由于水大刚放手就被雨水冲掉了,于是蹶起屁股捡起秸秆再插,直到插稳。看着雨水顺着秸秆洒尿一般流出,便淘气地笑了。一任雨水淋湿了衣服,淋湿了我们孱弱瘦小的身躯。
犹记儿时,给家里割猪草,烈日当头,口渴难耐。急匆匆从陡池坡上来,条子蒫一扔,头朝下屁股朝天,趴在南池里狂饮一气,那叫一个爽。
有一次我和几个小伙伴恶作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生生把南池溜沟中间那尊青石乌龟挪调了个个儿,遭到过路老者的严厉指责。此种幼稚野性的举动回想起来,至今心里仍惶惶然。
九十年代前后,县里成立了抗旱指挥部,各个村镇都有了钻井队打出来的机井,村里人都喝上了比城里自来水还要甘甜爽口的超纯净机井水,南池也辉煌不再,退出了历史舞台。成了孩子们偶尔光顾的玩耍地方和闲汉垂钓的乐园,也成了农村一道依旧靓丽且落寞的风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