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鸡的故事

文/母明义（陕西韩城）

 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陕西关中农村，那是一个缺吃少穿的年代，各家生活都很拮据,日子艰难，因而家家都养一头猪和十几只鸡。一头猪，养一年，既可以消灭家里的剩饭剩菜，又可以攒农家肥，年底一卖，最后换一沓整钱，应付全家大事。我家养了些鸡，除了一只打鸣的公鸡外，其余都是母鸡，主要是为了收鸡蛋，攒起来卖钱，解决全家日常开销，也是我是上学的笔墨纸张、学费和零花钱的主要来源。

    攒鸡蛋，就得有盛放鸡蛋的容器。于是，家家都有一个储存鸡蛋的鸡蛋罐，把每日的鸡蛋收起来，放进罐里，逢集时，母亲拿到集上卖钱。有时，鸡蛋要放两三个月才能卖钱。

    我家鸡蛋罐是一个开口和底座较小、肚子隆起（直径大约四十公分左右）的青灰色瓦罐，搁在我家西房最南边一间专门放粮食的等杂物的储物间的西南角的墙旮里，比较隐蔽，一般人不注意根本找不到。至于猪呀、狗呀、猫呀更是偷吃不到。

    之所以用瓦罐，可能是瓦罐价格便宜，加之瓦罐是透气性好，温度低，存放鸡蛋的不容易坏的原因吧。

    养鸡就得有鸡窝。为此，父亲在我家厕所门口用胡基垒了一个小鸡窝，鸡窝的正面留有透气孔、鸡窝门。白天，鸡在院子和大门外四处觅食，天黑了，就进窝了。偶尔，有时大人会忘记关鸡窝门，或没关好鸡窝门，常常会出现黄鼠狼半夜叼鸡的情况。

    在广袤的乡下农村的夜晚，经常或远或近的传来“咯、咯”尖锐而凄惨的鸡叫声，多次把我从睡梦中惊醒，让我产生莫名的恐惧，父母会为我解释到：黄鼠狼又拉谁家的鸡了。

    有一次，我睡得正香，我家院子传来“咯、咯”尖锐而清晰的叫声，把我全家吵醒，父母急忙穿衣起身，跑到鸡窝跟前，发现黄鼠狼叼走一只鸡跑了，还有一只鸡死在鸡窝，望着死去的鸡，父母心疼不已。

    鸡是一种聪明而活泼的动物，它们在自己的领域中有着独特的个性和行为方式。

    我家有一只大红公鸡，高高的鸡冠，火红的羽毛，显得十分英俊潇洒，每天的叫鸣，是我按时上学的“闹钟”，又是我家其它母鸡的“保护神”。

    有一次，邻居一家公鸡闯入我家院子“寻衅滋事”，我家大红公鸡发现后，扑棱着翅膀迅速扑上去，对邻居家的公鸡一顿“暴揍”，从此，再也没有见到邻居家的鸡串入我家院子。我家的大红公鸡特别有责任感，每天早上，会雄赳赳气昂昂地领着其它母鸡外出觅食，天黑时，准时会把它们安全带回来。

    还有一只母鸡，全身呈褐色，头上长一撮毛，好像头上带了一顶帽子，我叫它帽帽鸡，它产量高，到了产蛋期，几乎每天一个蛋。我对它特别偏爱，经常偷偷地给它喂些零食。每当我放学回家，它一见到我，就毫不胆怯地踱到我跟前，翘首以盼，发出咕咕的叫声，好像在欢迎我这个小主人回来。

    从我记事起，我帮大人干的第一宗活，也是我抢着干、热衷干的活，就是帮父母收鸡蛋，并将鸡蛋放进鸡蛋罐。

    每当我家母鸡发出“咯哒”“咯咯哒”“咯咯咯咯哒”，不间断的叫声，它好像在告诉家人：“我下蛋了，快来犒赏我吧”，我就知道我家母鸡下蛋了，我准会停止玩耍，立马屁颠屁颠地跑向鸡窝爬到鸡窝旁，将小手伸进去，马上触摸到一个圆溜溜热乎乎的鸡蛋，心里像吃了糖一样乐开了花，我轻轻的捧着鸡蛋，来到储物间，将鸡蛋罐的盖子揭开，小心翼翼地将鸡蛋放进去，还能触摸到已有的鸡蛋，想着已攒的半罐子鸡蛋，心里美滋滋的，感觉都是钱，这鸡蛋罐仿佛成了我家的“钱罐子”。

小时候，我脸上爱长癣，我婆(关中方言，即奶，祖母)曾说，用刚下的鸡蛋热敷脸，能治脸上的癣。我就把刚下的，还有余温的鸡蛋认真地在脸上滚来滚去，几分钟，就感觉好像脸上的癣好了许多。顿时、会产生无限的憧憬和向往……

    我家很少自家吃鸡蛋，只有在家人生病时侯，才有资格吃鸡蛋。

    小时候，我经常犯头疼的毛病。有时候，正在上课，头疼病犯了难以忍受，只好报告老师，老师就准许我回家。中午12:00，母亲从生产队劳动回来，看见我躺在地上躺在炕上，问我怎么了？我说：“头疼的，请假了”。繁重、紧张靠挣工分的母亲顾不上多问，急忙洗手，做饭，在做饭过程中，准会为我额外炒一个鸡蛋。

    母亲将炒好的鸡蛋拨入我的碗中，望着金黄油亮的炒鸡蛋，我口水直流急，不可耐急，将鸡蛋塞进嘴里，狼吞虎咽，我咀嚼着香喷喷的炒鸡蛋，心里甭提多美了，吃完饭，睡上一觉，等醒来，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下午背着书包就继续上学去了。

    还有其它我不舒服的时候，母亲总会为我炒一个鸡蛋吃，不适的症状就会好许多。炒鸡蛋究竟含有什么成分或魔方，竟成了“灵丹妙药”，治愈了我的许多“疑难杂症”，让我度过了许多“劫难”，至今我也是稀里糊涂。

父亲由于长期饮食不当，患有严重的胃溃疡，肚子经常疼，严重时，不能吃饭，母亲也会为他为他打一个鸡蛋用开水一冲喝鸡蛋汤，冲过的鸡蛋碗膻味几个月都能闻到。

    有一度时间，学校响应国家号召，动员学生娃为国家上交鸡蛋，每枚五分钱，在当时的年代这就是政治任务，我们学生娃肯定响应。个别学生家因没有养鸡，家长只好四处借鸡蛋让娃交，因为我家有的是鸡蛋，这个任务，我从来没有愁过。

    那时候，农村人普遍穷，过着清汤寡水的生活，我经常生病，母亲宁愿自己多受罪，都想着法子，让年幼的我改善一下，吃上一顿难得的解馋的炒鸡蛋，那金黄油亮的炒鸡蛋，让我的味觉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身体更加有了精神，使我顺利地度过了许多难关，那诱人可口的炒鸡蛋成了我舌尖上永远的记忆，令我终生难忘。

几十年过去了，农村家庭养鸡谋生早已退出了历史舞台，如今，社会进步了，物质极大丰富，人们生活水平发生了天翻地覆发生的变化，超市上商品琳琅满目，各种新鲜蔬菜、水果一年四季不断，百姓餐桌上的主食、副食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人们的饮食结构已不只满足于吃得饱，更讲究吃的好，鸡蛋作为既营养又保健的副食，已走向大众餐桌，蒸着吃、煮着吃、炒着吃、变着花样吃，想想过去看看现在感觉真好，唯一的缺憾就是，再也吃不出当年的味道了！

 2023年12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