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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 \ 【李有根】北涧村，我那青萝卜一样的懵懂年华
【李有根】北涧村，我那青萝卜一样的懵懂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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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有根诗二首
拾粪老汉
一把锨，一只筐
是他出门的标配
村里村外，道口巷拐
处处有他伛偻的身影
任他怎样吵闹，怎样不服老
队长都拒绝再给他派活
无奈之下
他从骡马牛驴鸡狗羊那里
揽下了这份差事
得到这些畜禽的帮助
他便竭力为这些畜禽辩护
啥叫随处排泄，啥叫不良习惯
咱们这儿又不是州府街市
可让它们拘束个啥么
手脚不失闲，嘴更不失闲
嘶哑而激越的蒲剧乱弹
哼哼得云也动情，风也缠绵
一筐拾满，就近入田
全不问这田属不属于
自己所在的村队
——人民公社嘛
哪块田地不姓公呢
关键是，只要粪归于田土
他得意张扬之态，立时俨如
闻名四村八庄的媒妁
撮合了一桩美好姻缘
而他张扬的基本形式
无非是逢人便表情认真地
絮叨他的口头禅
粪土粪土，庄稼之母
粪土粪土，农家之主
一个念中学的混小子
故意跟他拽文逗趣
说字典里“粪土”的意思
可让人瞧不上眼哩
话甫出口，只见他勃然作色
端起《铡美案》中包公的架势
一锨拍了过去
当然，除了一串稚嫩的坏笑
牲口咀嚼的声音
生产队里我最想干的活
就是在饲养圈房里喂牲口
生产队里我最干不了的活
也是在饲养圈房里喂牲口
而这都出于同一个理由
那就是牲口咀嚼草料的声音
你听过那种声音吗
你在夜里听过那种声音吗
你躺在相隔咫尺的炕上听过那种声音吗
你听过一溜排十几头牲口咀嚼的声音吗
你听过骡马牛驴同在一槽咀嚼的声音吗
那是只有饲养员才能听到的声音
那是只有在饲养圈房才能听到的声音
所以那天晚上我来到饲养圈房
歪靠在饲养员的炕上
多么美妙的声音啊
它们分明吭哧吭哧地埋头咀嚼
我听到的却是
它们在春风里哗啦啦地撒欢
它们在原野上扑腾腾地奔跑
它们在车辕间咯噔噔地迈步
它们在庄稼地呼噜噜地穿行
我的耳朵可以浪漫
饲养员的耳朵却必须实用
他告诉我，牲口有不同的咀嚼声
咀嚼得舒服是一种
咀嚼得不舒服是另一种
东西快咀嚼完了又是一种
他可以在第一种声音里睡去
但必须在后两种声音里醒来
以便调整或添加草料
伺候它们吃饱喝足
因此他的睡眠是分段的
一年四季没做过全乎梦
我倒做了个酣畅而全乎的梦
梦中的我如愿当上了饲养员
十几头牲口以怀疑的眼神
咀嚼着我的得意和兴奋
天亮说给真正的饲养员听
他摇摇头：不行，你干不了这个
你只能在牲口的咀嚼声中睡去
却不能在牲口的咀嚼声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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