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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一治这个嚣张的卖柑桔者吧
——读《卖柑者言》所联想到的
文/董惠安
有个果贩很会贮藏柑桔。虽然经过一冬一夏，柑桔仍然不腐，质地像玉一样晶莹洁润，皮色金光灿灿。可是剖开来看，中间却干枯得像破棉败絮。我很奇怪，就问他：“你卖柑桔给人家，是打算让人家供祭祀用呢，还是拿去招待嘉宾用呢？或者只不过用这种漂亮的外观去迷惑笨拙、盲目的人上当呢？你这样骗人也太过分了！”卖柑桔者笑着说：“我卖这样的柑桔已经好多年了，我卖它，人们买它，从来没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为什么偏偏只有您忿忿不平呢？世上骗人的事多着呢，您不想想看！那些位高权重的官员，很像是国家的栋梁之材，可盗贼四起，他们不懂怎样抵御剿灭；生灵涂炭，他们不知怎样赈济解救；官吏枉法，他们无法挟制禁止；法纪败坏，他们不知该怎样整顿治理。白拿俸禄而不知羞耻。你看他们，哪个不是威风八面令人望而生畏，气势显赫而不可一世！然而他们又何尝不是外表似金如玉，内里却是破棉败絮呢？如今您对于这些事视而不见，却专门来挑剔我的柑桔！”
首先声明，上述这番激烈言辞不是我本人所写，而是出自700多年前，明代大预言家刘伯温的手笔，文章名为《卖柑者言》。近来网络上不断推出《古文观止》的青少年版，广告声言读了这本书语文课就不用上了，中国文化就无师自通了。我这辈子语文学的太勉强，于是翻出家中一本泛黄的、当时售价仅为2.43元的上下两本《古文观止》，不料一读果然眼前发亮，有一日竟读到了刘伯温的《卖柑者言》，恍惚之间，蓦然感觉时空错乱，不知是我穿越到了明代，还是刘大预言家锐利的目光从明代穿越到了今日？这文中事咋就特像身边事呢？刘伯温呀，难怪能和诸葛亮有一拼的！
我起初对文中所述的卖柑桔之事有些困惑，你说这卖出的柑桔，外鲜内腐，时间长了难道就没有消费者吃出腐烂味儿，拆穿其假象？问题是，在文中刘伯温还没来得及追问，这卖柑桔者很是霸气，一连串的反问，反倒让刘大预言家“默默无以应”，甚为尴尬。
我很是替刘大预言家抱不平。他一个卖腐烂变质水果的小贩，竟然强词夺理，难道没有公理王法了吗？于是我就想，如果要是让他碰上我，我一定拿出当今城管的能耐，当场拆穿他，让他趁早收摊儿回家。
中午吃饭喝了二两酒，恍惚间在水果市场真的就看到了那位卖柑桔者，他的柑桔看上去依旧是《卖柑者言》中形容的那般“出之烨然，玉质而金色”。我借着二两酒壮胆，便严词指责他的柑桔外表鲜亮，其中“干若败絮”的事实，要他别再坑骗顾客了。不成想这卖柑桔者一脸的不屑，说道：“你先管管你们当今市场的食品乱象吧！”
我故作镇定反问：“当今食品有何乱象？”
他振振有词道：“就看看你们当今的月饼吧，外包装精美胜过金椟，而月饼馅儿呢？远不是传统月饼的滋味啦，有的不良商家甚至将当年未出售的月饼重新回收冷藏，下一年换一个包装再次出售。试问你们当今有人吃出其中‘滋味’了吗？媒体曝光过吗？似乎很少很少。究其原因，原因不少，但很重要的一条，就是人很少吃月饼，大部分用来送礼，送来送去，也送的都只是华丽的包装品，大家都上演了‘买椟还珠’的笑话。再看看你们现今一些商品的包装，漂亮的纸盒包装中衬垫了不少纸板，盒内的物品‘缩水’不少，卖者心知，买者肚明，而谁又能揭穿这‘包装’之骗局呢？”
我很是不忿，大声说：“我们每年的3·15是消费者权益日，各大媒体都要曝光不良商家的不合格商品！不良商品和商家都要受到严厉处罚！”
卖柑桔者语气中充满嘲讽：“你们的消费者懂得维护自己的权益吗？我卖的柑桔虽然外鲜内腐，但总还是有实物在吧？可是，你们有时候竟然在看不到实物的情况下，就敢疯狂抢购，是不是太傻了？”
“我们怎么个傻？”我不解地问。
“你们疯狂抢购恒大的房子，可是，恒大只盖了一个门楼，挖了个大坑，连房子的影子还没看到，你们就敢买，结果不是跳进坑里了？啊！？”
“你是咋知道的？”我很是惊讶。
卖柑桔者很是得意：“我不仅知道你们这些消费者傻，我还知道你们的专家官员中有不少傻帽！”
“专家官员中有不少傻帽？你这是污蔑！”我简直很愤慨了。
“嘿嘿！你还不服气？看看你们的那些银行官员吧，个个高学历、高智商，拿着高俸禄，竟然看不出恒大贷款圈钱坑民的骗局？这不是傻帽又是什么？再看看你们的那些专家吧——”
“专家又怎么啦？”
“嘿嘿！你们有一位专家，名叫王福重，他说中国农民既愚蠢又懒惰，国人吃的粮食跟农民关系不大，要感谢的是土地，而不是农民的劳动。还说中医是伪科学，无法治病；还说地铁拥挤是票价太便宜，涨它十倍就不拥挤了......”
“这样的专家早就受到社会的批评了，他只是专家中的败类！”
卖柑桔者更是来了劲儿：“再看看你们的保障性住房吧，说是给困难户盖的房子，可楼下停满豪车，里面大多是伪穷人吧？......”
“你不要再说了！”我强烈地制止他。
“我也不想说这些烂事儿了！”他话锋一转，“你们当今真作假时假亦真，乱哄哄的，就不要再揪着我的柑桔之事不放了！”
......
忽地一下我惊出一身汗，二两酒劲儿散了。眼前只有一本打开的《古文观止》，那篇《卖柑者言》的文字还在跳动，其中“观其坐高堂，骑大马，醉醇醴而饫肥鲜者，孰不巍巍乎可畏、赫赫乎可象也？又何往而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哉！今子是之不察，而以察吾柑！”的文字，赫然在目，很是刺眼。这段文字，尽管嘲讽的是那些“坐高堂、骑大马”“巍巍乎可畏、赫赫乎可象”的专家官员，可我脸上却阵阵发烫，好像我成了专家官员一般。而我竟然想不出什么高招儿，以回击文中这市井无赖般的卖柑桔者。不过想想大预言家刘伯温居然对之也是“默默无以应”，况且我这样的无名无才之辈呢！于是抚抚心口，精神稍安。
然而我总觉得不对劲儿。此人干着卖腐烂水果之类的缺德事居然还如此“理直气壮”，是可忍？孰不可忍！难道真的就对付不了这个嚣张跋扈的卖柑桔者了吗？
吁请高人出手，治一治这个卖柑桔者吧！
董惠安2023.12.27
董惠安，男，汉族，祖籍辽宁海城，出生于陕西宝鸡，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毕业。2000年以来在网络上发表纪实文学《一个东北军后代的回忆》、长篇小说《书生沦落半官场》《谁主公平》，在报刊发表大量针砭时弊之杂文，并公开发表历史政论专题片脚本《追寻盛唐雄风》、社会调查纪实《大创启示录——陕西大学生创业与就业的现实与思考》、长篇小说《神泉》《斜谷》、以陈忠实生平为题材的20集广播剧《呦呦鹿鸣》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