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和哲学没有关系”

七七卢沟桥事变后,金岳霖与梁思成一家一起离开北平,转道天津赴长沙。后来,又先后抵达昆明。梁思成和林徽因继续经营中国营造学社,老金则任教于西南联大哲学系,但多数时间仍与梁家住在一起。
据当时就读于西南联大文学系并听过老金讲课的汪曾棋说:
“金先生的样子有点怪。 他常年戴着一顶呢帽, 进教室也不脱下。每一学年开始,给新的一班学生上课,他的第一句话总是: 我的眼睛有毛病,不能摘帽子,并不是对你们不尊重,请原谅。他的眼睛有什么病,我不知道,只知道怕阳光。 因此他的呢帽的前檐压得比较低,脑袋总是微微地仰着。他后来配了一副眼镜,这副眼镜一只镜片是白的,一只是黑的。这就更怪了。后来在美国讲学期间把眼睛治好一些了, 眼镜也换了,但那微微仰着脑袋的姿态一直还没有改变。
“他身材相当高大,经常穿一件烟草黄色的麂皮夹克,天冷了就在里面围一条很长的驼色的羊绒围脖。除了体育教员,教授里穿夹克的,好像只有金先生一 个人。 他的眼睛即是到美国治了后也还是不大好,走起路来有点深一脚浅一脚。他就这样穿着黄夹克,微仰着脑袋,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联大新校舍的这条土路上走着。”
老金这一颇具特色的鲜明形象,给听过课和相熟的西南联大师生留下了深刻印象。汪曾祺还回忆道:
“金先生是研究哲学的,但是他看了很多小说。从普鲁斯特到福尔摩斯,都看。听说他很爱看平江不肖生的《江湖奇侠传》。
“有几个联大的同学住在金鸡巷,沈先生(从文)有时拉一个熟人去给少数爱好文学、写写东西的同学讲点什么。 金先生有一次也被拉了去。他讲的题目是《小说和哲学》。题目是沈先生给他出的。大家以为金先生一定会讲出一番大道理。不料金先生讲了半天,结论却是:小说和哲学没有关系。
“有人问:那么《红楼梦》呢?金先生说:‘红楼梦里的哲学不是哲学。’他讲着讲着,忽然停下来:‘对不起,我这里有个小动物。’ 他把右手伸进后脖领,捉出了一个跳蚤,捏在手指里看看,甚为得意。”
汪曾祺讲的只是生活中几个逗人的片段,也可以看出金岳霖是一个不拘小节、不迎合他人、特立独行的人。就金岳霖而言,当然还有他生活严谨和忧国优民的一面,否则金岳霖将不是金岳霖,而成为赵岳霖或钱岳霖了。
汪曾祺和沈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