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约会天堂
文/金建洪
我和天堂杭州的约会,是二零零一年七月的最后一天。当我站在西湖薄薄的雾霭中,等待来自关东的朋友和他爽朗般的气息时,感到自己也在轻轻地弥散。这是江南空气中水分的特有属性,也是等待者最真实的表达。
当我从长江江面越过,跨进江南的地域时,浓密的树林,深绿的叶片已经告诉我,在一定意义上,江南就是由水凝结而成的。所以,它自古以来显得特别的晶亮、光润而折射出五光十色的风采。杭州是江南的代表,一座人们伸手可触的天堂。汇集着江南最华美的景色,因此,和它相约注定是烂漫而又沉重的。
我站在西湖的杨柳下,或者说西湖的杨柳站在我的身边,和我一起等待朋友以某种方式出现。我这是第一次到杭州,在头天下午去火车站接朋友时,在中巴车里突然被盗了手机,天堂里的小偷成了迎接我的第一个朋友。现在,我的烦恼和沮丧已被西湖的美色擦拭得干干净净。一条条游船满载着游客,在我的心中荡漾起来,我感觉我就是波光云影,为他们留下道道可见的旅痕,作一声叫喊,把自己永远地留给她……
随着汽车一声停顿的音响,朋友青黑色的身影闪现在我的侧面。他迟到了,他没做任何解释。把手中的一张报纸往椅子上一放,粘着油墨的文字立即成为他身体下的一种铺垫。他像一座雕塑对着湖面,大声地嚷起:“热死了”!一天的火车下来,朋友已经像钢铁一样沉重,并且还不习惯这里的气候。我简单地向他陈述了一下,我早来一天当然包括在杭州遇窃的情节,然后说:“今早见了西湖,这些也全见鬼去了!我的心情现在爽了”。朋友则说,这西湖只比我们老家的水库大一点,其实也没什么。并向我说起,在水库里我们两人玩水、游泳的种种趣事。水库与西湖,那么远的距离,却让朋友一下扯近了。这里的中心词是“水”字——它也是最适合江南的中心词。
苏杭一带最出美女,这在各种史书上有着清楚的记载。那么多艳丽与凄美的历史深处的雅事,与这一带的“水”紧密相关。站在西湖边上,我们能清晰地看到,历史飘动的裙裾与光洁的肌肤上滑落下来的水珠。这时,我想起朋友屁股下的那张报纸,那股浓浓的油墨是早已让人们写定了的文字。无论你相信还是不相信,它都以存在者的身份在你身边出现过。突然间“咣当”一声,杭州326次公交车在我们的身后重重地停住。我和朋友几乎同时启动了自己的身体,想去西湖旁边的孤山看看。
上了车,我们才想起,要去的地方应是岳王庙和灵隐寺。车过二、三站,一问才知道,我们坐反了方向。公交车载着我们已经驶出很远的距离,但我们心里清楚,游西湖是没有方向的。去灵隐寺的半路,我和朋友几乎同时又看见了白堤上的断桥,这是姥姥曾在夜晚无数次向我们讲述过的白蛇娘娘与许仙相会的地方。我们即兴下了公交车,缓步走进断桥对面的“曲院风荷”。这里的古树和草叶因为太多水分的滋养,显得格外丰腴而温柔。
历史上,这里就曾有过一个类似它的朝廷——南宋。南宋王朝一直被温柔的水和歌声滋润着,直到最后在一个黄昏,为蒙古草原强悍的草茎所覆盖。这座建于唐朝,位于外湖与里湖分水点上的断桥,无疑是这个朝代最好的见证者。而那些文人墨客附加上去“情人幽会“或者惜别的色彩,只不过是历史的裂隙里发出的几缕微弱的笑声。到了清朝,“曲院风荷”还曾做过皇帝行宫的“御花园”呢!一个多美的名字就这样被保存下来。但,历史是不可断裂的,而有可能断裂的只有天真与快乐。在灵隐寺前的青林洞,我强烈地感受到了这一点。这里的济公桌等都是实景,但济公是不是真实的呢?他一定是个大真实,把自己作为一个人活着的味道展示得淋漓尽致。哲学家王尔德曾说:“我们每个人身上都兼有天堂和地狱。”关键之处是看我们能否将这种天堂演绎出来。每段历史也都有自己的天堂和地狱,像南宋时期的宋高宗赵构和秦桧之流,活着是在天堂里,死后却走下了地狱;而精忠报国的岳飞被冤害后,从地狱却升向了天堂。
灵隐寺对面的飞来峰,它众多的碑刻中有两方外文碑刻特别招人眼目。其一为阳刻梵文碑;其二为阴刻日文碑。日文碑的意译是“这里的月亮同我故乡一样明亮。”此乃日本来客所留,还是佛教信徒来此朝拜而引发的思乡之情?抑或是某位雕刻家即兴而作?这个千古之谜属于杭州。也由此可见,天堂里的月亮闪烁过另一种光芒,是你嚼之不透、挥之不去的精神装饰物。当所有的历史浮现在你胸前时,你尽可以剔除你不需要的灰尘和雾霭,你就可以到达梦想中的场所,或者是你所想栖居的地方,并且,永不回头。
作者简介:
金建洪,高级教师,作品发表于《中国妇女报》、《大众科技报》、《吉林日报》、《吉林省作家作品选》《中国语言文字周报》《长白山》等报刊,《有声语言》副主编,教育论文二十篇,科幻小说《威震南海》《冷湖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