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袁老师】(戊篇)
李志
4,丈夫张学华家世。
1963年8月份袁根秀因思念家乡和亲人,当时交通不便,路途较远,就写申请要求调回蒲江工作。很快便如愿以偿。当时就调到了蒲江县西来乡(当时是乡,后来改成镇)中心小学。
当时的中心小学也就是70年代到90年代末的初中学校里。后来中心小学辗到了西来上场口的地方。袁根秀来了之后就在当时的中心小学教书。当时的西来中心小学也是8个班,校长是李克华(女),教导主任是李育辉。校长安排袁根秀教五年级一班的语文。后来又给她加了六年级两个班的体育,还兼了大队辅导一职。在五年级一班有一个叫王其轩的学生,到九十年代,他的儿子也成了袁老的学生。所以袁根秀在西来教书就是两代人的老师。如果从白马二小算起,用她的话说就是三代人的老师了。
调到西来中心教以后,在校长李克华的牵线下与在校教数学的张学华结为夫妻,从此夫妻和睦携手到老。这个张学华要年长袁根秀八岁,刚一开始袁根秀也不同意,觉得这个人个子又不高,性格又内向,与活泼开朗的她形成鲜明对比,再加上年龄又长她那么多。但张雪华就喜欢她,一直不放弃追求,媒人李克华也是在袁根秀面前苦口婆心劝了多次,才突破袁的心里防线。
他们结婚的时候,因为穷,都没有请过一桌客人吃饭,就是买了些水果糖,来的老师一人一捧糖就打发了,就简单到这种地步。当时袁根秀转正后工资是32.5元,水果糖1分钱1个。张学华工资要高些,37元5。因为他是专科毕业的,级别要高一级。
在这里就要说一下丈夫张雪华的特殊家世。
张学华是丹棱张场镇的人,生于1935年。解放后他家评的是“工商业兼地主”。他有一个姐姐两个哥哥,而且一家四子全是知识分子。但父亲是个一字不识的文盲,故事说起来还是让人心酸。
他父亲张文斗早年也是一个赤贫,那时就帮一杀猪屠夫打杂为生。一个杀猪匠要杀一头大肥猪还是很吃力的,要把猪按在杀猪凳上,不让它垂死挣扎,猪的力气也很大,一人不易做到。于是那时的杀猪匠大多都会雇一个杂工来帮助按猪屁股,逮猪脚。张父每天收工都会挑杀猪的水回去浇庄稼,据说这样庄稼会长的更好。
张文斗是一个很节俭很勤奋很有头脑的人,把辛苦打工挣来的钱积累起来,后来开始开门店做生意,做贩卖柴火和洋布的生意,用船把柴运到成都卖了后又买些进口布料回来卖,来回不空船两头赚钱。家里又开了个干杂铺,就是“三少爷”张学华在12岁时也要随父亲早出晚归,徒步几十里到洪雅去背红糖等干杂货回来卖。为防土匪半路抢劫,少年张学华常把自己打扮成叫花子模样,一脸抹上锅灰,衣衫褴褛,以不引起匪徒们的注意。
日子逐渐好起来,挣的钱也越来越多。但张文斗最大的遗憾是没有读过书,不识字也不懂算术,常常结绳记账。但精明强干的张文斗长期混迹于生意场上,不但没有因没读过书而算错过账,而且也没有亏过钱。又出手大方善于撒钱,在江湖红黑两道上都能左右逢源,处处吃的开。张文斗在张场很快成为响当当的大户人家,但由于常施恩于人,就连四处作恶的土匪都没有打过这家人的主意。有穷人来借几升子米,张文斗妻子牟正德总是多于升子的量借给别人,也就是大升子出小升子还。
妻子牟正德在家守店,张文斗就在外面跑生意。长年累月的风餐露宿勤俭节约,有了经济实力的张家便买房购地,于是张家又靠出租土地收取谷物租金来牟利。张父最大的遗憾是自己没文化,目不识丁,因此也特别重视子女的教育。
这一砖一瓦和每一寸田地都是自己滴滴血汗换来,没有巧取更无豪夺。那个时候有钱了还要同旧社会的兵、匪、官、绅斗智斗勇才能保住这来之不易的财富。
张学华的大哥张学禄在民国时候毕业于重庆大学。其人一表人才,气宇轩昂,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到广州黄浦军校读书。毕业后回到家乡,就被县府聘为乡长。但他拒绝了这份聘请,跑到重庆去教书。1949年随国军逃往台湾,从此和家人天涯永别,再没有回过大陆。80年代台湾解严后,他写过一封信回来,说自己在台湾教书。因逃离大陆时事发仓促不能带上原配一同去,现又和另外一个女人结了婚。后来也就死在了台湾,此后兄弟下代再无联系。
二哥张学成民国时期也是一个大学生(具体哪所大学袁老已回忆不起来)。解放后分在了鞍山钢铁厂。姐姐张学玉毕业于雅安农大,毕业后分配到大渡河木柴贮运局当会计。
1949年随着国民党军队的兵败如山倒,丹梭也随之被解放了。一向头脑聪明有眼光的张文斗,做出了一个壮士断腕的决定,把自己的全部房产、田地、及衣被家具、钱粮都捐给了新政权,自己一家人净身出户。又鉴于张文斗在地方上一向乐善好施,从无劣迹,百姓口碑也好,于是新政府给他定性为“开明地主”。
几十年呕心沥血挣来的财富,一夜之间朝代变了,天下苍生重新洗牌,回想昨日富甲一方,尤如南柯一梦,梦醒之时一无所有。不知一生都在辛苦打拼的张老爷子此时心中是何感想啊!…
一家人出来以后就搬到了大亲家,也就是大儿媳的娘家去住。住的是草房子,从新开始创业之初的贫穷生活。好在那个风云变幻,惊涛翻滚,骇浪拍岸的时代,一家人的小命算是保住了。没有人被当成地主枪毙,甚至后来地主分子须要的义务劳动,批斗都一并取消了。这也是这家人多年乐善好施的一个善果吧!
虽说张家没有人当地主对待,但还是有一个人在后来的运动中挨了批的。那就是张家的大儿媳,她也是一字不识,从没有做过一点对不起人的事。但群众斗她,只有一个“罪”,那就是她在借米给穷人的时候没有婆婆娘大方,米要少一点。后来她的女儿在文革中成绩优秀,但也没能升学,原因是“台属”祖父又是地主。
至于张学华,他是家中的幻子,在读书方面要次于兄、姐,但在当时仍是很优秀的了。解放前就读官办小学,解放后又考上了初中,但因成分问题没能升学。在本地小学代了两年课,后来政策又准许他考了,又去考高中,终于如愿。高中毕业又遇到“低标准”,在那样艰难的情况下还是成功考上灌县(都江堰)“跃进大学”。张学华是数学专科,是大专级别,而袁根秀是中专级别,层次要矮一点。所以后来他们的工资也有区别。两相比较,但很多学生更喜欢袁根秀上的数学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