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后子美文精选030
被吵醒的往事
许多往事在岁月深处沉睡着,不知不觉,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那些融化在血液里的鲜红情愫就汩汩流淌开来,被记忆的调色板优化成一幅幅五彩斑斓的图画,陈年旧事就醒了。
坐火车
王大狗、王二狗弟兄俩分别长我五岁、三岁,我们是小学同学。弟兄俩上学晚,不是因为家里穷,关键是他们不愿上,用王大狗的话说:看见书本就头疼。由着性子来,弟兄俩上学的事就一拖再拖。
不上学的孩子是自由的。王大狗、王二狗一年两次坐火车去历城郭店地质队看他大爷——麦收过后一次,中秋节前一次。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弟兄俩每次坐火车回来,大讲特讲所见所闻,伙伴们围着他们团团转。那时的农家是掏不起几毛钱的,更缺少坐火车的理由。
王大狗、王二狗坐的火车属于市郊车,从枣园站上车往西,第五站到郭店,这种火车是不报站的。为了防止坐过站,兄弟俩想了一个最笨也是最保险的办法——扔圪棒(用树枝折成的木棒)计站数,每到一站就扔一根圪棒,扔到第五根的时候,郭店就到了。
可凡事都有例外。有一年刚刚收完麦子,王大狗、王二狗拿着一袋母亲新碾的麦仁米又去坐火车,父亲一早用一辆破自行车把他们送到车站。上了车,弟兄俩坐在靠窗的坐位上,与父亲挥手告别,心里那个高兴啊。灿烂的阳光,无边无际只剩下麦茬的田地,偶有一两只野兔在地里风一样疾奔,农人拿着土枪在后面追赶,一切是那样的清新自由。
火车拖着长烟卖力地跑着,弟兄俩是看不够的景,说不尽的话,火车到毕阳站却忘了扔木圪。火车又开了,开了不久,只听哐当哐当响了一阵又停下,弟兄俩赶紧扔圪棒,这样一停二动的,扔圪棒的次数就乱了套。火车到郭店站,弟兄俩手里还有一根圪棒,尽管看到了似曾相识的站牌,可他们还是坚持再坐一站,把手里的木棒扔完。火车到韩仓站,他们下车了。左看右看不对劲,一问,坐过了站,弟兄俩急哭了……在周边人的劝说和指引下,哥俩用脚丈量着大地,扛着布袋用半天的时间才走回郭店。
从大爷家回来,王大狗、王二狗就成了我们班的插班生。
国防服
村是穷的,家是穷的,山是穷的,水是穷的……贫穷像空气一样包裹着连风都能刮跑的村子。穷,穷,穷,谁家男儿有提亲的,自然是天大的事,相亲就成了画龙点睛的事。男子去相亲,除洗头刮脸外,衣服穿得好孬、板不板正显得尤为重要。用现在的话说是第一印象。乡下缝制的衣服歪歪斜斜、皱皱巴巴的大多是穿不出门的,买又买不起,那借衣相亲就成了最好的急就章。尤其是退伍军人的国防服就成了相亲男子的首选。
这样的国防服的确良面料,衣领特别挺括,衣肩特别平整,衣身特别规整,衣扣特别整齐,衣角特别规范,淡绿的色彩特别纯正,穿上这样的衣服,立即会提升七分长相,如果再配上个军帽,小伙子立马脱胎换骨,谁看都觉得换了个人似的。其实这样的国防服是分两种的,四个兜的是军官服,两个兜的是士兵服,庄户人不懂这些,军服在他们眼里是一样的绿色,一样的神气。再说,军官有几个复员退伍的,从部队回来的大多是战士,再说了,相亲又大多是在晚上,谁还在乎四个兜两个兜,只要板板正正的绿军装就行。
我家东邻建华叔就是从部队复员的,回来后,他那身绿军装爆火。婶子说,当年就是看着绿军装好看,才嫁给建华的。起初,建华叔还穿着军装上山爬坡,相亲借穿的多了,他就不再穿着干活了,而是挂在门后,衣服下面贴上一张白纸,衣领的内侧还让婶子勾了一个白领,以免借穿频繁把衣领磨坏。尽管这样,国防服衣领的后面还是率先开线了,建华婶子心疼地说:“这些熊人脑油厉害,头发又长,就是铁衣服也隔不住磨啊。”街西头的长河借衣去相亲,因太紧张,坐在椅子上磨来蹭去,愣是把国防服的后面磨出两条道道,疼得建华叔一天没吃饭,建华婶提着衣服找到长河家,好一阵数落。
说归说,心疼归心疼,衣服该借还要借,在农人的心里,日子是需要相互支撑,是谁也离不开谁的。
叶剑英
几十年前,乡村的闭塞城里人是无法想象的。
夏天刚刚抬头的时候,我村里的元宝赶着驴车到城里卖西瓜,卖完瓜已是傍晚时分,走到天桥南头时,一户人家门口摆着电视,全家人围着圆桌边吃饭边看电视,当屏幕上出现一戴眼镜的老头时,里面传出“叶剑英”的声音,这声音正好被卖瓜的元宝捕捉到了,他心里嘀咕着,“叶剑英”“叶剑英”,平时总认为叶剑英是个女的,却是一个老头子,真是长了见识啊。
第二天赶回家,简单地吃了几口饭,元宝就去了麦场,这是村里人夏天最好的去处,是纳凉、吹牛、传播信息的地方。玉米叶在清凉的微风中漫舞,燕子在空中自由地飞翔,孩子们在空旷的场地上跑来跑去。
“回来了。”有人向元宝打招呼,是三斜叔,他是生产队的副队长,“这次进城有啥稀罕事啊?”
“甭提了,这次看见电视了,跟放电影差不多,就是比电影小。”元宝答。
“上面演的啥?”三斜叔又问。
“演的啥,演的叶剑英。这回闹明白了,叶剑英不是个女的,是个老头子,还戴着眼镜。”
“叶剑英是男的,不可能,哪有男人起女人名的?”
“真是个男的,我看得清清楚楚。”
“不可能”“不可能”,周围的人对元宝形成了群攻之势。
“咋能不可能,我是亲眼看到的”元宝大声争辩着,随后提议,“要不咱去问问刘老师?”刘老师是村里民办老师,公认的文化人。一帮人呼呼隆隆地朝着村里走去。夜晚就像一只黑色的行李箱,把村子装了进去。来到刘老师家,刘老师刚洗完头,正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说明来意,刘老师从他那张干瘦的脸上挤出一丝模棱两可的笑容,煞有介事地说:“叶剑英肯定是个女的。反正我还没听说男人有起女人名的。”这是文化人的权威发布。在众人的哈哈大笑中,元宝开始怀疑自己,他想,可能在城里看电视走了神,才闹出这样的笑话。
几年后,当家家户户普及电视机的时候,当有一天晚上电视里再次出现“叶剑英”镜头时,元宝扔下饭碗跑到大街上喊道:“叶剑英是个男的,叶剑英是个男的!”
(《济南日报》)

李炳锋先生简介
李炳锋,笔名:金后子, 1962年3月生。国家二级巡视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山东诗人书画院副院长,济南周三读书会创始人兼会长。
著有《日月清音》《一年的光景》《大地的苍茫》《回望天涯》《一眼望不到边》等九部散文集和《在天地间奔跑》《挤掉生活的水分》诗集。2014年,散文《红旗渠畔的沉思》获首届齐鲁散文奖;2018年,散文集《大地的苍茫》获第八届冰心散文奖;2023年,散文《龙鼎滨水公园侧记》被镌刻于龙鼎滨水公园景区。散文诗歌散见各类报刊。


刘般伸,特型演员,著名书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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