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好就是命里缺财
文／ 誓戎
我小的时候，常去村东我二爷爷家玩耍，二奶奶姓黄，小脚，是个盲人，属半路失明，但对人特别热情。二爷爷则很少说话很少走动，整天价坐在黑黢黢的老屋里，翻看些《奇门遁甲》、《万法归宗》之类的黑黢黢的古装书，也常见他给村里的一些人算卦，有的是丢失牛马猪羊的，有的是婚丧嫁娶的。二爷爷的卦具用的是五个大小一致黄灿灿的乾隆铜钱，算卦时口中念念有词，并且眼睛觑成一条细缝。据村人说二爷爷的卦算得很准。
一年冬天的一个傍晚，队里的羊群归村了，母亲把回到院子里自家的那六七只绵羊往羊棚里圈的时候，发现少了一只成年绵羊。全家七八口人伙同放羊的羊倌黑夜白天地，村里村外坡上沟底地，大找了几天也没找到。父亲就让二爷爷算卦看羊到底丢了没，丢了的话去哪个方位找，一只两岁的肉羊，对于一个普通的农家来说也是笔小财产。二爷爷算完卦后说，羊没有丢，几天后会找到的。父亲就略带质疑地说，撒开人马，村里村外坡上坡下找了几遍都没找着，都三四天过去了，您还说羊没有丢，日怪啊。二爷爷平和地说，卦象是这样显示的，等几天看看。父亲就将信将疑地回了家。又过了两三天羊还是没有找到，父亲彻底死了心，自认倒霉，不再提找羊的事了。
又过去两天，母亲下到院子东墙角的菜窖里取山药，却发现了那只丢失的羊掉在一丈多深的菜窖里。母亲下到窖底的时候，那只羊正在安然地吃着菜窖里的胡萝卜，身下是几泡稠稀不一的羊粪。原来，冬天了村里人普遍在菜窖口上搭几根木棍，再在上面用胡麻柴一覆盖，柴上扣个破铁锅或压块木板，以此防冻。
我家的羊是走到菜窖口上不小心滑落下去的，即使是羊咩咩叫也很难听到，但我想那羊压根儿就没叫，突然面对那么多土豆萝卜圆白菜等好吃的，它还有心思啼咩。从此父亲对二爷爷的卦深信不疑。我高考前夕父亲把我的生辰八字告诉了二爷爷，让他给我卜了一卦，他老人家说，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命里缺财。父亲就把这卦象和我说了，当时的我少年不识愁滋味，很唯物，并不在意，只觉得二爷爷的卦算得有点矛盾，既然什么都好，怎又能缺财呢，就一笑了之。岁月如梭，世事沧桑，转眼四十多年过去了，已逾花甲之年的我越来越敬佩我那逝去多年，额头满是皱纹并留着一撮羊角白胡须的二爷爷了。没想到他的卦算得不但没有矛盾，而且是那样的辨证那样的确凿，简直是个预言家。他说我什么都好可能是指我外表生得较端庄，内里爱学习、守信约、不贪婪、讲义气并且办事果敢。抑或是指我谦虚谨慎，循规蹈矩，捅不了炉子，犯不了大谬误。用现实的目光看这种种好处对赚钱和发迹难道没有制约作用吗？古代最伟大最圣明的哲学家庄子就说过这样的话，美、髯、长、大、壮、丽、勇、敢，八者俱过人也，因以是穷。缘徇、偃仰、困畏，不若人，三者俱通达。这话很有道理。
我尽管是一所职业院校的语文高级讲师，近十几年来国家的政策优待教育工作者，教师的工资向公务员看齐，普遍较高，但无巧不成书的是我所在的学校前隶属于某钢铁企业，近几年又隶属于某市国资委，现在据说又隶属于某市教育局，不管隶属谁，但我们的企业身份一直没变，挣的薪水就一直很低廉，是有编制的事业单位教师的一半多点，并且是廿年一贯制，现在我已退休一年多快两年了，按国家有关政策规定，国家企业退休教师与事业编退休教师退休金同等待遇，但我目前的退休金是市政的三分之二不到，想想这么多年我少挣多少钱。加上本人较爱看书和写点小文章，一抱起书本和撰写起小文章来什么都不顾，看书写文章又看不出写不出钱来。再则在全社会大多数民众都不太富裕的情况下，沙弥一样渺小的我岂能例外。大小气候相集合，可想而知，我的财运便多云转雨。
什么都好，命里缺财，二爷爷的卦算得真准，对我来说那就叫一语成谶。
现在我还给学院代周十几的语文课，发挥余热服务学生，一节课报酬是五十元，多乎哉不多也。但毕竟退休了，闲暇时间多了点，有时到八一公园逛逛。公园墙外有不少算卦的摊位，其中有个留着羊角胡穿着一身黑衣服的老人经常喊我说，先生，看你气色不错，给你算一卦。我调侃地对他说，师傅，我四十多年前就算过卦了。不用你算，我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都是个穷人。
☆作者简介：
誓戎：原名忻世荣，1962年生于乌兰察布盟察哈尔右翼前旗一农民家庭。八二年毕业于集宁师专，现为包头钢铁职业技术学院语文高级讲师，内蒙古作协会员，民盟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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