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天，贺雨虹正在田里耘禾，大队上送来通知叫他赶快去一趟。
贺雨虹上了田岸，洗了脚，穿上鞋，便往大队上跑。大队党支部王书记笑眯眯地接待了他。书记叫文书拿来一张表让他填。贺雨虹一看是一张推荐上工农兵大学的表格。
上大学是多少人的梦想啊，贺雨虹在乡下苦干了三年，终于熬到头了！
他心里一激动竟掉下了泪水，拿钢笔的手也在颤抖。
王书记让他把表拿回去填。
“贺雨虹要去上学了，要跳出农门了！”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大队。
这时，队里那个叫杏子的女孩，上雨虹的小学同学，写了张字条儿给他，上面写着：“雨虹哥，我早就受（爱）上了你， 你受（爱）我不受（爱）？今晚到河边刘（柳）树下来吧。我等你，不见不散。”
雨虹想起杏子就是小时候和猫子在禾桶里想学做那件事的女孩子。他看了杏子的信不由有些想笑。这也可以说是一封情书吧，错了好几个字呢。
末了，他又感到很突然的，心里挺纳闷。对于杏子，他实在是没有那种感觉，但他还是去了。
月光下杏子早在那里等他了。她长相很一般，高高瘦瘦，皮肤黑黑的，胸脯平平的，一点性感也没有。
杏子见贺雨虹来了，显出很激动的样子，用带点吵哑的嗓音说：“要去上大学了，这么大的架子。人家都等了大半个钟头了！”
贺雨虹不咸不淡地说：“你还怪我么？你看看你写的纸条又没有写明时间。”
杏子不吱声了。
贺雨虹想了想说：“你知道吗？就这张纸条，就写了三个错别字。”
杏子说：“是那三个字错了？”
贺雨虹说：“你把‘爱’字都写成了‘受’字。”
杏子一听不由脸上发烧。好在月色很淡，看不清她的脸色。
贺雨虹说了声：“我家里还有事，先回去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天，杏子又来约他，他没有去。第三天，队里有名的长舌妇“花喜鹊”逢人便说： “贺雨虹和杏子谈恋爱，在河边上搞呢。”
贺雨虹听了不由脸红耳热，他不好意思去争辩，便由她去。
他知道这“花喜鹊”本名叫杨一男，三十多岁，有一大堆绰号，因长得丰乳肥臀，性格外向，又喜欢招惹男人，大家又都叫她“十里香”。她个儿矮小只有一米四多一点儿，却找了一个一米八多的老公，因此，人们又管她叫做“胆大”。
杏子又几次约他，他还是没去，喜欢说媒管闲事的花喜鹊杨大婶晃动着肉嘟嘟的丰乳肥臀，找到贺雨虹要给他做介绍，贺雨虹知道是杏子托来的说客，便没有答应。
王书记找贺雨虹谈话，问起他和杏子的事。贺雨虹一口否认说：“没有那回事，那是她一厢情愿。”
王书记认真地对他说：“你要注意，人家说你和她发现了关系。你要和杏子好好谈谈，好生处理好这件事呢。”
贺雨虹约杏子到大队上见了一面，对她说：“我们永远都只能是一般的朋友。比我好的男孩子多的是，请你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杏子听了伤心地哭起了。
不几天，贺雨虹的入学通知书来了，他登上了去南京大学读书的列车，美好的前途正在向他招手。
可正当他沉浸在美梦中时，有人叫醒了他。原来，他走后杏子竟投井自尽了。
听到这消息，贺雨虹感到一阵晕弦。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傻妹仔竟会这么痴情！他更没想到自己竟这样稀里糊涂地做了“新时代的陈世美”。就这样，贺雨虹因“道德败坏”被取消了入学资格，被押回了家。他耳边听到的是一片谩骂声，那丰乳肥臀的女人更是扯着尖嗓子数落他。
贺雨虹觉得自己太冤枉了，他感到自己欲哭无泪，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只能无可奈何地倒头在床上昏睡了几天，后来大病了一场。
日历翻到1978年， 广播里传来消息：中共中央召开了十一届三中全会，决定在全国推广安徽凤阳县小岗村的经验，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报纸上刊登了大块大块的文章，开展解放思想大讨论。一批过去不能放的电影上映了。在城市电影院放映电影《刘三姐》时，出现挤破门甚至挤死人的火爆场面。刘三姐的爱情故事不知让多少人向往，有人一连看了好几场，还出现躲在银幕后去抱吻“刘三姐”的笑话。
邻居家有个姓许的女孩，叫燕子，平平的脸宠儿上，嵌着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鼻子也显得有些平平的，皮肤白白的，中等个儿。她就是小时和他一起做那男女之间的游戏的那个女孩儿。这时她已长成了一个大姑娘。
这年恢复高考，贺雨虹看到新的希望在向他招手。可毕业这么久了，功课都忘得差不多了，
所学的知识都快还给老师了。他心里有一个信念，我得抓住机遇，抓紧时间复习功课，实现自己上大学的梦想。
第二天，他来到高中时的母校——市一中，昔日校园里那种浓厚的政治运动气氛已烟清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朗朗的书声。他见到了担任过他们班班主任的易老师，易老师告诉他学校办了六个高考复习班，还动员他报名来复习班学习。
贺雨虹虽然点头答应了，但他知道自己家里的条件不好，不能去脱产复习，只能在家挤点业余时间复习。
燕子妈知道贺雨虹以前学习成绩很好，便鼓励他说：“上次大队推荐你去上大学没有去成，我们都晓得你是冤枉的，都是那杏子鬼迷心巧。这次你要争口气，靠自己的真本事考上大学。看那个还眼红你？就让燕子和你一起复习功课吧。你和她从小在一起长大，就帮帮她吧。”
和燕子面对面做作业时，贺雨虹便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时候拿小鸡鸡碰燕子的情景。他觉得自己心里不由庠庠的，脸上热热的。不时拿眼睛去瞄燕子。燕子似乎明白了什么，也回报他一眼。她不会做的题目就问贺雨虹。贺雨虹也附在她耳边耐心地讲解，闻着她头发上散发出来的兰香。
去报名时，他真想和燕子同报一所学校，但燕子却报了纺织学院，而贺雨虹报的是师范学院。
考试过后，结果她没有考取，贺雨虹考上了。
他真想在自己去上大学前向燕子表明自己想和她好的心思。
那天晚上月色姣好，贺雨虹想去邀请燕子出去走走，并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她，请她等着自己毕业后分了工作就和她结婚。到了她家，她母亲用一种不安的眼光看他，并告诉他，燕子和她男朋友出去了。
贺雨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独自一人借着月色，到村口的大路上去散步。朦胧的月色下，他看到不远处燕子那清秀熟悉的身影，还有一个陌生高个男孩子的身影，耳边传来他俩的喃喃细语……贺雨虹不由加快步子横过马路，到另一边路上走着……
不久，贺雨虹看到燕子便和附近煤矿上那个高个儿小伙子结了婚。原来高个男青年就是对面煤矿上的职工。
收到录取通知书后，贺雨虹便背上行礼上大学去了。他回头望一望家乡——这块令他感到甜蜜而痛苦的土地，一件件往事、一张张熟悉而亲切的脸在他眼前浮现，眼里不由溢出了泪水……。
一道彩虹从宝山上凌空飞架，彩虹下山青水秀，百花争研，百鸟歌唱。虽然远处还会有电闪雷鸣，雨虹眼前有一条大道向前蜿蜒，一直伸向遥远……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