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龙”记

王云霞

龙年，也是我的本命年。离生日还有数月，女儿就送来了红毛衣。我想，本命年除了按民俗穿红衣外，还应该有一个更有纪念意义的活动。思来想去，我决定去历城区四风闸村拜谒辛弃疾故居，顺便到村子里走一走，探寻一下几百年的古槐树。

辛弃疾有“词中之龙”之称。龙年，龙女，去拜谒“词中之龙”，我感觉这本身就是一项很好的创意。

路途比我想象的遥远，本来两个多小时的路程，用了三个半小时才到达四风闸村。这里地势平坦，有成片的杨树林和麦田。我居住的城南已经有些日子没见雪了，这里的麦田却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偶尔有几簇麦芽探出绿尖的脑袋，惹人喜爱。

辛弃疾故居也堆着积雪，看来前不久刚下过一场大雪。院落的甬道被积雪占去了大半，只在中间清理出一条供单人行走的小道。倘若两人并走，就得踏雪而行。

到处是积雪，却并不觉得冷。正午的阳光泼洒下来，雪有些耀眼，松柏苍竹也给人一种生机勃发的感觉。立春还有几日，但已经能感觉到春潮涌动了。

纪念馆的中轴线上，有一尊辛弃疾身披战袍，昂首执剑的全身塑像。在冰雪和周围松柏的映衬下，他那高大的身躯，显得更加强壮威猛。

辛弃疾是一个传奇式的英雄人物，他“上马能击贼，下马能写诗”。二十三岁那年，他凭借过人的谋略和勇气，率领五十骑闯进五万人的敌营，擒拿了叛首张国安，又狂奔千里，押到临安，交给南宋朝廷斩首街头而一战成名。

辛弃疾抱着抗金救国，收复中原的理想归了南宋，但因为“归正人”的身份，一直得不到重用。堂堂五尺男儿，空有一腔热血，却报国无门，这是辛弃疾心底的痛。直到告别这个世界，他仍不心甘，大声高喊着“杀贼，杀贼！”

只是他没有想到，自此一别，竟再也没能回到生他养他的故乡。济南是天下闻名的泉城。寄居江南的日子，每到有泉的地方，总能寄托他的乡愁。罢官归耕后，他选择在上饶瓢泉隐居。那一汪涌动的清泉里，有他日思夜想的济南。也就是在上饶隐居的八年期间，他写下了大量的词，成为一代豪放派词人。

我挨个展室看过去，甬道边的竹叶在风的吹动下发出簌簌的摩擦声。我停下脚步，打量着四周，仿佛看见辛弃疾跟随祖父习武的身影，听见他朗朗的读书声……

家乡的父老乡亲一刻也未曾忘记这位民族英雄和一代词宗。他们在村子里建起了辛弃疾纪念馆，免费对外开放。我在村子里走访的时候，很多村民都清楚记得他的生日，告诉我说，辛弃疾已经884岁了。

沿村道去找古槐树。之前听说它在一户人家的院子里。一路寻访过去，还担心人家上了锁。一位指路的大姐告诉我说，尽管看，现在房子拆了。

按照大姐指的方向走过去，果然看到矗立在一片废墟中的古槐树。古树是一个村庄的历史。一个没有古迹的城市或乡村，就失去了它的灵魂和厚重感。

眼前的古槐树，尽管树身腐朽中空，树皮干裂苍竣，但依然顽强地向上生长。经过时间的锤炼，断裂处的树杈已经钙化，如同一位身穿铠甲的战士，守护着这片土地。

问了一下周边的村民，说这棵树有650多岁了。是明朝时从山西大槐树遣送来的人家栽种的。仰望古槐落尽叶子的枝杈，如同看到历史的脉络，看到一个家族的繁衍。那虬龙般的枝桠，在蔚蓝的天空下，呈现出一种陶瓷炸裂般的美感。

我盘桓在废墟上，仰望着历史的天空，久久不愿离去。650多年，它见证了多少枪林弹雨和悲欢离合？我从心底对它产生崇敬。它是时间的老人。

突然，脚下被绊了一下。低头看，一根巨大的古槐树枝躺在眼前。枝干上的几根枝条已经枯断，我弯腰折下一截筷子粗的侧枝，它竟然还带着绿色。它是活的！大概是几天前的一场风雪，把它从枝头折落到地上。

这是一根有着厚重历史的树枝，我想把它带回去，可惜太大。旁边一村民帮我把其中一根折下来，告诉我如果还想要，他可以回家拿锯帮我锯开。

谢绝了村民的好意，我选了树枝的前一小段。拿在手里，怎么看都像是一条龙！那嶙峋苍竣的树皮，干枯黑漆的“龙爪”，浑然天成，越看越欢喜。

回到家，我把它放到书架上。读书或写字累了，抬头看一眼“龙”，一种喜悦之情油然而生。龙年，一个属龙的人，从“词中之龙”的故乡，寻到一只有着数百年历史的“龙”，还有什么能比这更令人开心和值得纪念的呢？

作者简介：

王云霞，回族。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电力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写作学会会员，济南市作家协会会员，济南万松浦读者俱乐部会员，张炜读书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十八期少数民族创作班学员，中国华能集团评委库成员。《国杰律师》杂志主编，国杰文化沙龙发起人。

文字散见于《大公报》《文艺报》《人民日报·海外版》《辽河》《意林》《天池小小说》等报刊。散文《“窃”书岁月》获全国第四届“书香三八”征文一等奖；作品入选《山东散文选》《最受小学生喜爱的散文全集》《最美文·中学生本》等多部文集；多篇文章被《读者》《青年文摘》《小小说选刊》等转载。著有散文集《跑步穿过黑松林》。

刘般伸，特型演员，著名书法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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