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者长乐  星光耀荣


                王士华




      圣人孔子在《论语·雍也》中这样说：“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孔子说的“仁者”意思是指那些性格温和少思寡欲、性常安静的人，孔子认为这样的人他们往往能够长寿。孔夫子思想中的仁，是指人与人之间能够相互亲爱，因此说“仁者更能长寿”。什么样的人才算是“仁者”呢？就是那些钟情“仁爱”、“仁厚”、“仁义”的人。清代大儒方苞也从他的角度来理解孔子的仁者寿，他认为脾气温和的人会更容易长寿。由此可见，凡是长寿的人腹中一定存有仁爱之心，这是千百年来公认的长寿之源。然而，我们的孔老夫子性情虽然温和，其实并不是一个喜爱安静的人，他最爱的是“知者乐水”他更喜欢像鱼龙入水一样快乐的活着。他曾带领一众弟子遍游列国赏山品水十四年，在遨游四海的十四年里，他的脚步一直都是走在与列国圣贤们争论雄辩的路上。在他那样的年代能够活过七十岁算是稀有的事，人生七十古来稀这句古语就是打他这儿来的。
       我的乡邻百岁老人陈耀荣的一生，忠实践行了孔子的长寿观说，并且有过之。
       22岁那年陈耀荣入赘到家境殷实缺男儿的王营西圩门口的吴家。那年头男子入赘和女儿嫁人一样，都得舍弃本姓改成妻子家的姓，当年王家营一条街上有十几名入赘的男子，他是唯一的一个还能使用本名本姓的人。他是个视情义重如泰山的人，精心寡意地侍奉妻子双亲到老。邻里长辈没有一个人不竖着大拇指夸他的：“陈耀荣这人真好啊，真的是仁义着呢”。现如今已经快百岁的老人了，嘴上还时常念叨着老岳母一家人对他的好，不忘故人恩应该是他这辈子活的快乐和能够健康长寿的秘诀之一。
      吴家当年和许多王营人一样以织布为生，他家的布都是他起早贪黑赶四乡八集去卖的。有一年去泗阳桃源赶集，从王营到桃源约有八十里的土路，那年头没有车只能凭借两条腿步行，顶多四更天就要披着星星从家里出发。没有同伴的时候只好背上布独自一人去赶集。那年月世道不太平，常有匪徒劫道。那天回来晚了，腰里揣着卖布的钱沿着黄河边的土路往家赶，天是越走越黑，心也是越来越怕。刚过泗阳来安，远远看见前面有一人也在赶路，走近了才看清是一个六十多岁的白胡子老头，他笑着跟老头施了一下礼，打了个招呼。心想，有这个老人作伴真好，于是胆子就壮了起来，脚步也轻快了许多，可奇怪的是不管他是紧走还是慢走，老头总离他不会太远。每次回头老人都会冲他一笑，颇有点挑衅的意思。他心想，我一个二十出头的人难道还能走不过你六十多岁的老头？于是他迈开双腿大步流星起来，走了十多里路，陈耀荣心里寻思这老头应该早被他甩出东海傲来国去了。不料待他回头一望，白胡子老头正紧跟在他后面不到一丈远的地方面带微笑看着他，他大惊失色。赶紧用手掐一掐大腿，是真的，不是做梦。几十年以后，已经八十开外的他在古淮河风光带散步，遇一位晨练的中年人从他的身边走过，他认得中年人是在县广播站工作的李常华，招呼过后两人边走边攀谈起来。聊天的过程中他提起了自己年轻时候曾经发生过的这个故事，他突发奇想能不能演绎一回年轻时候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李常华说真想试试？老人家笑了：还真的想试一回老夫聊发少年狂呢。李常华说怎么试？老人说：你头里走看我能不能跟上你。李常华心想你比我大了三十多岁，难不成我还能输给你？这话还是五十多年前陈耀荣当年的想法。走了十多里路后，已经是气喘吁吁满头汗珠的李常华，回头看到紧跟其后的陈老爷子居然是面无一点倦色，笑容可掬的看着他，惊讶的半天都没把张开的嘴给合上。
      新中国刚刚成立的第二年春，地方政府要召开人民代表大会选举人民代表，当时的会场有点冷清，为了活跃一下气氛，镇领导来到陈耀荣的身边希望他这个年轻人能带个头，喊几句口号暖暖会场。选举人民代表这事儿对我们平头百姓来说本来就是开天辟地头一遭的事情，喊什么口号合适真的没人能说的明白。陈耀荣心里寻思，人民代表都是由我们人民选的，而人民代表的责职是要为人民办好事的。想到这里他明白了，于是他振臂高呼：“人民代表人民选，选好代表为人民”！想不到多年以后的今天，每逢选举日，大街小巷以及大会的主席台上都会挂着这两句话的红色标语。不知道现在这两句话的标语是不是就是打他那儿来的？你别不信，还就真说不定呢！
      他喜欢学练书法，楷书是他的最爱。他的书法作品笔墨圆润饱满雄浑丰盈，给人以一种沉稳厚重之感。他的硬笔书法更是一绝，上世纪的四几年就开始写日记，他的日记都是一行写双层，他笑着说，所以这样做都是给穷逼的，买不起纸呀，颇有书协主席启功当年的境地。三年疫情期间，让九十多岁的他不能随意走出屋子，于是，就拿起画笔画他心中的鸟，他笔下每一只鸟的翅膀都是张开双臂做展翅飞翔状，眼睛也如八大山人笔下的鸟，鼓鼓的圆睁着双目似乎随时都可以飞出窗外去浏览世间美景。
      九十五岁那年，古黄河边象棋摊上小有名气的棋手三马赢了他一盘棋，然后以此为据四处炫耀：“我终于赢了陈家老太爷一盘棋啦”！他听说后爽朗一笑：“哈哈哈！就这么个事儿还值得为我扬名？好事好事啊”。你瞧瞧，他的心胸就是这么宽敞。
      上世纪改革开放初，六十多岁已经退休两年的他，被厂长亲自登门邀请，聘为第三产业经理。他带领着一班人走南闯北吃辛受苦，在经历过无数次风风雨雨后终于打开了市场，大布厂多年滞销的布经他的辛苦努力成为了畅销商品。树高风必摧，集经营财政大权一身的他自然也免不了被人妒忌。于是有人怀疑他经济有问题，审查的结论是就连一分钱他都有合理的来龙去脉。领导人告诉了他审核的结果，他听后不喜也不怒，嘴角微微一翘，这事儿就那么过去了。“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孔子在《论语•子罕》中关于人格修养的这三句话用在他这里，怎么感觉就是这么贴切。
       和善门第多仁爱，积德之家心传承。老人家不喜抽烟爱喝酒，他喝酒的杯子是儿子梦林儿媳兰子特别为他准备的银盅。虾是他最钟意的美食，无论是油焖的还是盐水的他都没有亲手剥过壳。所有的壳都被儿媳兰子提前剥好了放置在他专用的瓷盘里。九十九岁生日那天儿子梦林儿媳兰子为老人家操办了一场生日宴会，还美其名曰“百岁预演”，所有来贺喜的亲朋一律不收份子钱。我拉着老人家的手说：“老太爷，您好福气啊，孔夫子他老人家也都没活到你这个岁数，没享受过你的福呢。今天我可是来讨寿的啊”，老人家指着红色背景墙上“陈府有喜”四个金色大字问我，这几个字念什么？我赶紧说：“是陈府有喜”，他说：“是陈府有事”我听后一愣，紧接着他哈哈一笑：“是陈府有喜事啊”感情他眼睛没花认得清呀。“您是老顽童”我冲他一竖大拇指，老人家开心的嘴都合不上了：“就是，就是”。来贺喜的宾朋没一个人不夸他福气的，他却说：我能活的那么滋润，全仗着儿子梦林儿媳兰子这二三十年来的细心爱护和无微不至的关爱呀！
       是的，爱出者爱返，福往者福来。这世间的因果事，是福报轮回！




        二零二四年大年初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