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来走亲戚

文/青山依旧

       “春节到，穿新衣，放鞭炮，走亲拜年真热闹。”大年初一凌晨的鞭炮响过，便进入了新一年的正月，正月里走亲戚是自古以来一种十分重要的风俗。

  

        何为“亲戚”？“亲戚”一词最早在先秦文籍中已广泛出现，其意义范围在后世发生了很大变化。《墨子·非命上》:"是以入则孝慈于亲戚，出则弟长于乡里。"《左传·僖公二十四年》:"昔周公吊二叔之不咸，故封建亲戚，以藩屏周。"这里所说的“亲戚”，前者仅指父母双亲，后者延伸至同族兄弟，所指都是族内至亲。《孟子·公孙丑下》:"寡助之至，亲戚畔之。"晋陶渊明《归去来兮辞》:"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这里的“亲戚”所指范围更加广泛，包括了族内族外全部亲属。唐代学者孔颖达进一步界定了“亲戚”一词的意义范畴：族内为亲，族外为戚。《现代汉语词典》将“亲戚”一词注解为“跟自己家庭有婚姻关系和血统关系的家庭或它的成员”。现实生活中，“亲戚”一般是指家族外的成员，即由婚姻而形成的人际关系。在这里，原先“亲”的意思已经弱化，只保留了“戚”的意思。至于结拜的兄弟姐妹，那叫“干亲”。

     

         所谓“走亲戚”，也就是彼此到对方家中作客拜访。古人非常重视亲戚间的交往，走亲、待亲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明代李沂 《东家儿行》中写道：“烹羊豕，走亲戚，东家老妪笑哑哑。”在传统农耕时代，忙碌一年的人们到了年末岁初才有闲暇的时间，访亲拜友也给年节增添了喜庆气氛，于是，正月里走亲戚便成了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一种习俗。平时也有走亲戚的时候，比如遇到端午或者中秋这样的重要节日，出家的闺女回娘家送粽子、送月饼，再有就是遇到婚丧嫁娶到亲戚家贺喜或致哀，遇到亲戚家有人生病前去探望，这是“走亲戚”的另外一些形式。

        正月里走亲戚在时间上是有说法的。“初一初二娥媚月，初三初四好拜节。”其实，趁着年味正浓，常常是从正月初二开始便拉开了走亲戚的大幕，亲戚多的一直走到正月十五，过了十五一般就不再走亲戚了。走亲戚要选择上午时间，午饭以后再登门就显得不礼貌、不尊重了。既往有“大年初一”不出村的说法，本村的亲戚可以走走，但一般不会出村走动。现在，许多城里人初一早晨吃过饺子就开始走亲戚，这是把一个城市当成了一个村落。

        姑亲、舅亲、姨亲、丈母亲，一众亲戚中先走哪一家，这中间也是有讲究的。老辈人的说法是“初三姥娘初四姑，初五初六看丈母”，如今是“先看丈人再看舅，姑父姨父排在后”，从是媳妇在家中的地位越来越高的缘故。于是乎，正月初二或者初三，出家的女儿便带着丈夫、幼儿幼女浩浩荡荡回娘家拜年。拜过丈人丈母，再三姑四姨挨个 拜访，凡是有交往的亲戚挨门挨户都要走个遍。走亲拜年是晚辈人的事情，辈分高岁数大的一般不再出门，而是等着晚辈人来拜。过去家中子女多的，也有姑家姨家分头走的。亲戚之间，除特殊情况外都要回拜，今天你来我家，隔日我去你家，倘若我去了你家，你不来我家，久来久去，这亲戚也就断了。

       以往走亲戚，盛礼品的器具通常用竹篮。将馒头和各色礼品装在竹篮里，可以提在手里，或者㧟在胳膊腕上。如果同一个村落或同一条线路上亲戚多，馒头装了一大袋，竹篮里容不下，索性就直接放在肩头上扛了去，也有用一只荆编的大挎篓背着走的。在那个轰轰烈烈的年代，绿军帽、绿军包等军用品风靡一时，年轻人走亲戚也喜欢背一个绿色的军挎包。再后来，编织篮流行，这种篮子较竹篮更轻便，于是这种编织篮便一度取代了竹篮。现在走亲戚，所带礼品发生了变化，原先盛馒头的竹篮、挎包、编织篮也就没了用场，取而代之的是制作精致的纸箱和塑料袋。

       早些年没有代步工具，农村人走亲戚都是步行。通常情况下，往同一个村落或同一条线路去走亲戚的人相约出门，结伴而行。一群人穿着花花绿绿的新衣服，提着竹篮，扛着馒头袋子，背着礼品挎篓，一路上说说笑笑，欢天喜地。这个时候，村落间条条道路熙熙攘攘，走亲的队伍络绎不绝。后来，交通工具不断变化，自行车、摩托车、拖拉机、三马车都派上了用场。现在，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了小轿车，自然要开着轿车走亲戚，“嘀嘀”一响，不仅速度快，而且威风又气派。

        正月里走亲戚，一个重要的“使命”就是拜年，先到哪家，先给谁拜年，这也是有说法的。先嫡亲后旁亲，先长辈后晚辈，同辈中先年龄大的后年龄小的，千万不能乱了规矩。到了亲戚居住的村落，一般是先到嫡亲长辈家拜年，然后由长辈领着挨门挨户拜年。传统拜年是要给长辈磕头的，山里的风俗是未出嫁的女孩子不磕头，出嫁的闺女回到娘家亲戚家也不磕头，但到婆家亲戚家必须要磕头。磕头不能乱来，必须先给辈分最大的磕，长辈中还要考虑先男性后女性。小孩子磕头有礼物，一挂鞭炮或者一把糖果、一把花生。新媳妇、新女婿走亲戚叫“拜新节”，亲戚家长辈要出拜钱，在从前，三元、五元不少，一元、五角的也有。现在走亲戚拜年，时行给红包，不仅给新人，未成年的孩子都要给，财富涨物价涨红包里的钱也跟着涨，前几年包张10元的大团结，现在100元的大红票只装1张也不算多。小半个月的亲戚走下来，大人们的钱包瘪了，孩子们的兜兜鼓了起来。

        昔日走亲戚一个挺有趣的事儿就是“掏馍馍”。到了亲戚家，进门先拜年，然后就是打开袋子掏馒头，说是迟那时快，亲戚会急忙忙夺过布袋钻柱袋口不让掏，夺夺拽拽大半天，最终留下一个或者两个。其实，即使放开手掏，顶多每家也就是两个、三个，因为袋子里的馒头本来是有数的，只是这样夺拽一番，显得亲热了许多，或许这也算走亲戚时的一种礼数。管亲戚吃饭也是大事，各家争着抢着管。于是，一个村里有多家亲戚，就住下来一家一户轮着吃，如果哪家没留亲戚吃顿饭，内心会纠结好些天。临离开时，亲戚会拿着自己的馒头、包子往袋子里装，说是带回去让家里人都“尝尝”。这个时候，走亲戚的人就要攥紧袋子口不让装，又是夺夺拽拽好一会儿。现在开着小车走亲戚，小半天能转多个村多个家，吃饭大多就免了，礼品也是拿什么丢什么，很少还有夺夺拽拽的。这样的快节凑，似乎少了当年的亲热劲。也有另外选个时间，把亲戚们招呼到一起搓一顿、热闹一番的。

        朋友需要交往，亲戚需要走动。久不交往，再要好的朋友也会疏远；久不走动，再近的亲戚也会生分，混来混去，会把自己混成孤家寡人。《红楼梦》第六回有这么一段话:"凤姐笑道:'亲戚们不大走动，都疏远了。'"人行天地间，不能只看重金钱利益，而应该重视友情亲情。“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亲戚朋友一大堆，亲亲热热相扶持，才活得胆壮，活得踏实。

        走亲戚，走得不是形式，而是亲情。亲戚适时走动，你来我往，方能密切关系，加深感情。

        【作者简介】青山依旧，本名郝永渠，河北省邢台市信都区人，大学学历，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邢台市作协会员。中学高级教师，国家级骨干教师，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高级家庭教育指导师，原邢台县浆水中学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