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民生题材小说《信与爱》

——欧阳如一

第六十八章：

回到伤心之地海口

江山踏上了海口的土地，在他上次和夏菊离开海南的三年之后，是郭方方接得机。

请到天涯海角来，

这里四季春常在。

海南岛上春风暖，

好花叫你喜心怀……

江山一上车，郭方方就用她那清脆的民歌嗓子唱道，她一个江西人是这么热爱海南。可海口是江山的伤心之地，他在这里不但失去了亲密的爱人、失去了两处一分一毫积攒的房子、十几幅他精力充沛时画的画、还失去了那么多同事和朋友、也把儿子扔在了海口。“可我还活着，我还有未来。”他有时会愤愤地对自已说，好像夏菊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他的敌人，她不让他好他偏要好给她看，不让她的阴谋得逞，就是一定要娶个比她好的媳妇，过上比和她在一起更好的生活。

久久不见久久见

久久相见才有味

阿哥哎……

天很热，开车的人敞着窗，在车里一只手打伞，一只手握着方向盘、还深情地唱着歌，有这么开车的吗？江山一问才知道，这辆车是郭方方的单位的，因为车太旧、企业效益不好，空调坏了都不修，这才轮到她这个办公室主任开。这已经不错了，以前她骑电瓶车，电瓶总被偷还总被交警扣车，上下班得穿胡同，像做贼。这个国家有点怪，商店卖电瓶车合法，骑电瓶车上路违法，交了罚款又让上路，说不定哪天他们的车又会被交警一汽车一汽车拉走。

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

双手接过红军的钢枪,

海南岛上保卫祖国……

郭方方十几岁跟着她父母来海南，她父母被海南农垦中学聘为教师，她大学毕业后也在《海南农垦报》当上了记者，那时候的海南农垦真兴旺，其土地占海口市区的一半，其橡胶产量占全国橡胶产量的一半，农、林、牧、富、渔、工、商、旅游啥产业都有，行政、司法、新闻独立就像个国中之国。她就在那时候认识了一位农垦局的干部，他们结婚、生子、分房子、买房子，过上了小康的生活。可后来国家对农垦系统进行改革，他们就军队不军队、农场不农场、国营不国营、地方不地方，橡胶价格暴跌又连续出现塌方式腐败，农垦报下马她也离了婚，现在她在一家超市管后勤，工资低且总被排挤，幸亏有了北京的对象。

郭方方在金牛湖畔给江山订了一家新开业的泰式酒店，和他吃了晚饭并且上楼复习了功课，完事郭方方说要到金牛湖散步，江山就陪着她沿湖走了四圈，这才知道她每天晚上都会疾走十公里，怪不得这么瘦；走了一身汗她要回家洗澡而不去江山的酒店，说她不回家儿子就等着她不睡觉，别看她和江山第一次会面就办了那件事儿，其实她的生活很刻板，可这种人有时会做出惊人之举，人哪，就这么怪。

“贤婿。”

第二天早上在酒店的茶餐厅，江山见到了郭方方的父母，高个子的郭老师和矮个子的熊老师，郭方方的身材和性格都随母亲，矮、瘦、聪明、厉害。

“泰山。”

江山也酸溜溜地回了一句，拿出了一万块钱红包——以前那个阿朱说见未来的岳父母就得给见面礼，一万块算少的，不知道海南和郭家兴不兴这个，反正礼多人不怪。

未来的岳父随手就把红包给了女儿，说：“你的画我们都看了，除了那幅《最后的晚餐》都挺好。”

郭方方说：“那不是江山画的，现在的人真不知道美丑香臭，书法中有丑书，诗歌中有屎尿诗。”

未来的岳母说：“第一，你得符合主旋律，多歌颂，少批评。第二，你得尊重价值规律，贵的必定是好的。”

郭方方向江山笑笑，说：“我爹妈是中学老师，就这水平。”

“贤婿，你们今后打算怎么办？”未来的岳父问。

郭方方说：“爸，您别操心了，我暂时不能去北京工作，江山得两头飞。”

未来的岳父说：“现在都流行先同居，后结婚，我们同意，但时间不能长，你们不能当‘节假日夫妻’。”

未来的岳母说：“方方的工资太少了，不如过去帮你，孩子我们带，不能让他再拖累他妈妈。”

这是一对深明大义的老人，江山说：“谢谢你们。”

吃完饭江山去见了郭方方的儿子和自己的儿子。

他们在一家体育用品商店见到了晚自习归来的郭方方的儿子，他长得纤细、瘦弱而又胆怯，见到江山问：“妈，你要嫁人了吗？”

郭方方说：“妈妈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郭方方让江山给儿子买双球鞋，这娘俩的眼睛盯着一双一百多块的，江山却给买了一双四百多块的耐克，这位当过记者的女士都没穿过这么贵的鞋，自然不住地表示感谢。

江山又去见了自己的儿子，在他给他买的一间小居室，他儿子在一家药品公司做推销员，晚上不睡、早上不起，见到江山说：“你又找对象了？你每找一个我都叫妈，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个。”

江山很爱这个儿子，在他小的时候，他的眼睛、鼻子、表情、动作都像他父亲；可现在他和儿子几个月都不通一次话，因为他对他越来越不满意，他肥胖、懒惰、不好学、不奋斗，特别是不愿意子承父业跟他学画。现在看来他不跟他学是因为他在儿子那儿实在不能作为楷模，比如给他找过那么多“妈”。江山说：“你都奔四十了，得早成个家了。”

三天后郭方方跟着江山去了北京，她烫了头、化了妆、从头到脚都焕然一新，她要告别她深爱着的海南、父母和儿子，开始只属于自己的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