峥   嵘   岁   月

 北大荒之旅

（三）

       记得施耐庵在《水浒传》里曾引用过宋代无名氏的一句诗：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我与那位少妇之间的偶然相识便再次阐释了这一点。年轻人之间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尤其是两个志趣相投而又正值青春年华的外向型异性之间的心灵默契。有很多时候，巧合之中也存在必然。在太平川火车站这短暂而又漫长的十多个小时等车换车，却给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我们增进互相了解，拉近距离提供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天赐良机。而这也恰恰铸就了我人生情感生活中的重要经历之一。

       等笨重而又庞大的列车缓缓驶入位于吉林省太平川火车站的时候，已是万家灯火。或许还处于新正大月的缘故吧，由于那时候乘车外出的人并不太多，也正因为这样，在车站的候车室里过夜的人可说寥寥无几。当我们在偌大的候车室里选好一处相对暖和而又僻静相邻的三把长条凳上安顿下来后，我和表大爷都感到有些饿了，悠悠万事，吃饭为大。便不约而同的商量着试图出去找一家就近的小餐馆吃点东西。于是顺便象征性的问那位少妇是否也一同去，她看了看我们似乎有点难为情，而后便礼貌的向我们摆了摆手说，谢谢，你们爷俩去吧，我身上带着吃的呢，我在这里给你们占着座位。

      当我和表大爷草草吃过一点东西后，看到天色尚早，便穿过马路走进了对面不远处霓虹灯旁的一个百货大楼里。这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逛如此规模且令人眼花缭乱的百货大楼。说是逛百货大楼，一个“逛”字再恰当不过了，因为这个百货大楼并不是供我们这个层次的人所能消费的。在服装衣帽柜台内，摆放着款式各异、档次不一的貂皮大衣，狐狸皮大衣，狐狸皮帽子。但即使是随意拿出最低档次的一款来，也是令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们所望而却步的。

      当我们来到手表柜台前用惊羡的目光看着价格不一的手表时，没想到透过玻璃砖柜台竟看到了一块金光闪闪的手表。我又仔细看了看盒盖旁的口取纸，在价格一栏里天蓝色的阿拉伯数字上工工整整的写着1000元。看后简直都要把我的下巴惊掉了，要知道，那时候的1000元无异于天文数字，倘若放到今天，恐怕1000000元也不止。什么样的人才能带的起这么昂贵的手表啊？

       我们悻悻的过了一顿眼瘾后，只在副食品柜台前花一斤全国通用粮票3角6分钱买了一斤饼干便顶着雪花回到了车站内。在还没到那位少妇所坐的长条凳前时，便远远的听到少妇怀里的婴儿正在撕心裂肺般的哭闹。当走近一看，那位少妇身旁的长条凳上放着一瓷杯温开水和几个煮熟了的土豆，而少妇也红着眼圈在抹眼泪。

      一问才知道，原来因为少妇没有奶水，而在家带的两个准备在路上给孩子吃的煮鸡蛋昨天就已经吃光了，现在只能用开水泡着煮熟了的土豆供母子二人充饥。可能是因为土豆有辣味难以下咽，所以孩子才不肯吃而哭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听到婴儿凄厉的哭闹声，又看到少妇红着眼圈在偷偷抹眼泪，我便即刻动了恻隐之心，毫不犹豫的把刚刚才买的那包饼干从书包里拿出来并递给少妇，让她赶紧用水泡了给孩子吃，没料到少妇却坚辞不收。

      看到眼前的情景，我即感到有些着急，又有点儿生气。便略带强硬的口气对她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犟呢，这是给孩子吃的，又不是给你吃的，这是何必呢？脸面重要还是孩子重要？表大爷也在一旁劝她就不要推辞了，这时候她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了。现在回顾起当时的情形来，只能用泣不成声，挥泪如雨这两个成语来表述了。

     我看到她此时已经默认并接受我们的善意了，但一时又半推半就的不好意思去打开饼干的包裹。于是，我便把捆绑饼干的纸绳迅速解开，又打开纸包放到她所坐的那条长凳上。

      等孩子吃过三四快用水泡过的饼干后，便面对着妈妈咯嘎儿笑着试图咿呀学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