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省作协原副主席,一级巡视员高晓晖导读:
梅赞是一位优秀的散文作家,他总在不知疲倦地讲述他不可忘怀的家乡故事,字里行间无不流露出桑梓深情。
《隽水河畔的文学群像》为梅赞家乡的文学人画像,深情款款,让人动容。
作家写作家,心有灵犀;作家写作家,惺惺相惜;作家写作家,如数家珍!读崇阳文学群像,其实是读崇阳当代文学简史,更是读作家的赤子之心!
隽水河畔的文学群像(散文)
◎梅赞 中国作协会员 红榜作家

桂香馥郁时节,受邀参加崇阳文友圈的文学交流活动,面晤了不少圈子内的新朋故友。从崇阳归来,留在心里的,不止是大市秀美的村庄,也不止是洪下的十里画廊,尤其重要的是,隽水河畔的文学群像,像放电影般在我眼前一幕幕展播。他们的一张张脸写着质朴、风流和浪漫;他们的诗歌、散文和小说,如行云流水,出手不凡,水平之高有点让人惊讶。

记得最先和程二春与李玉娥两位文友相见时,二春的一卷《隽水萦梦》,让我闻到了崇山峻岭满目青枝绿叶散发出的草叶香;让我听到了鄂南山区竹鸡明丽的啼叫;让我看到了幽幽隽水泛起的碧波和浊浪,以及寺前漫天如雪的李花和梨花。我惊喜二春的文字,像画一样唯美,像诗一样跳跃,更惊叹她对故乡景物的准确描摹以及深深的热爱。而当她为此卷向我索序时,我却是断然拒绝的。不是因为她的文字,而是因为自己也和她一样,同是文学的追梦人,我哪够格给人作序焉?但我答应为她的文字写篇读后感。后以《大地的书写者》成文,让她置于文末。后来,出版社的编辑看后,不知怎么又把拙文作为序,提到了前面。对此,二春欣欣然,我则不免惴惴不安。

(程二春)

(李玉娥)
而玉娥的文字则是厚重的,我惊叹她笔下的历史尤其是崇阳的历史掌故竟如此熟稔,竟如此栩栩如生。当知道她曾在档案馆、党史部门工作的经历,有“崇阳活档案”之称后,我才恍然大悟。而且,玉娥的写作有点现场直播的味道,只要她翻越崇阳山山水水,走过村村落落,微信里,漂亮的照片和鲜活的文字就像流水一样哗啦啦地流淌出来,顿时霸屏。而且,玉娥是诗、散文、小说三栖动物,三种文体交替,运用自如,写得得心应手。散文大开大合,处处有历史的痕迹。如《人在旅途·走马颈》《白羊村》《田铺村》《不老的西庄》等,妥妥的就是祟阳的村庄史,且挖掘得深,挖掘出了人文精神和传承;诗则大气,有雷霆万钧之势,如《咸宁,我可爱的故乡》:站在赤壁/你就是大江东去/跃上九宫/你便是农民起义的战旗/昂起头来/你是天岳幕阜/袒开胸襟/你便是平原江汉/万国咸宁/穿越千年万年/你风华依旧/月里嫦娥万里飞奔/潜山 只为你来/南国有嘉鱼兮/你从《诗经》走来/擂一面铜鼓/至今常发商音/唱一出提琴/那深情还在弦上颤悠。小说则故事跌宕,诡谲魔幻,语言诙谐,让人读了有滋有味,如《麻鸭蛋》《大道爹》等。在没认识吴梅芳时,就听《长江文艺》的喻向午老师提到过她。讲她从医院护士通过写作,出版散文集《年华似水心如雪》《春来春且去》而走上县作协副主席,文联主席的岗位,是写而优则仕的代表。
后读了梅芳的一系列散文,整体感觉,她善于在细微的事物中,发现人物的美,书写人物的善,如《婆婆的歌谣》,让一位慈眉善目的歌者形象跃然纸上。在二春的新书分享会上,认识了梅芳,她还真是一个热情精明能干的女子。她像一团火,把崇阳的作者团结在自己的周围,采风,写作,编刊物,活动搞得风生水起,出了一批作品,推出了文学新人。我以为文联主席就应该是梅芳的样子。后来,政协换届,梅芳一跃晋升为县政协副主席,可见梅芳的影响力。

(吴梅芳)
现政务繁忙,但她写作的初心不变,支持作协工作的力度不改。只是她的写作更注重本土文史的挖掘,撰写和翻译了很多乡邑历史人物的事迹及诗文,如《状元坊与元代李政茂》《崇阳金氏七将军墓》《崇阳明朝进士汪文盛》《明朝进士三兄弟汪宗元汪宗凯汪宗伊》《明朝抗倭名将刘景韶》《崇阳明朝监察御史王应斗》《崇阳儒医熊伯伊》等,我认为这是本土作家的一种担当,长期坚持,既有意义,也是最能实现世俗成功的写作捷径。听说梅芳的先生王竞也写作,还出版了一本文学专集《隽水细浪》。可谓是伉俪颉颃,比翼齐飞。像这样的文学之家还不是很多见的。

(杨均琰和李春)
在参与编辑《散文湖北》微刊时,认识了一批崇阳作者和他们的作品。像饶怀德老先生已年逾七旬,却笔耕不辍,写的《南门河》《划龙舟》,让我们六十年代生人尤为亲切,也唏嘘感叹,再不打捞,这些古老的记忆怕是要堙没在历史的尘埃里。王旺国先生也年近古稀,一生痴爱文学,从学校到文化馆,不仅自己创作发表200万字的文学作品,出版专著《荒原绿树》《七彩人生》巜黄廷煜的故事》《乡梓恋歌》《将军故乡情》《霓桥放歌》等8种,还主编了《天城文艺》,辅导县内作者,培育乡土作家,可谓功莫大焉。
陈启兵的《石城记》给我印象极深,他好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以前没怎么看过他的作品,作品似乎也少,但出手不凡。这篇《石城记》,对本土历史熟悉得信手拈来,文字处理老到,异常干净,又极富文彩。黄耀南在故纸堆里爬梳、考证黄庭坚与崇阳的几篇文章《黄庭坚其人其事》《黄庭坚与崇阳》《黄庭坚和他的母亲》,还包括《北宋诗人黄昭身世考》《抗金名臣李纲谪居崇阳留题咏》《寻找连河岭古驿道》等,也都是这个路数,颇对我的味口(胃口)。他的文章考证逻辑谨严,文字表现极具功力,实在让我惊讶。
庞步高的《瓷婚》发到我的邮箱时,我初不以为意,待我细看后,觉得有点意思。作者从琐碎的生活细节出发,写出了平凡人的爱情婚姻家庭,看似一地鸡毛,实则是万千人生活和奋斗的缩影。满满的幸福感从文字中溢了出来。
据说,庞步高是个做门窗的小老板,在激烈竞争的商业场上,还有闲情逸致伺弄文学,可见文学的魅力于一斑。

(作家与丁素莹)
丁素莹一直是县里的才女,专注于中学教育,繁重的教务之余,也不忘写作,在《散文湖北》发表的《春光美》把我们带回了八十年代,那是一个浪漫又实干的年代,春光真的很美。孙琼瑶的拟人化写作,把青山水库比作母亲,“霓”好,麻花,都别具一格。
杨昀琰能写,散文写得汪洋恣意,一组《雨山香龙腾九州》赢得好评;能说,多大的场合也能口若悬河,条理清晰;能喝,与赤壁文友春秋君浮一大白,足有二三两,让有酒神之称的春秋君叫饶(告饶)。吾见证过,昀琰侠女风格真不让须眉也。
《散文湖北》的崇阳作者中,特别要说到年轻的李春。记得读到她的投稿《流水昨日,明月前身——乡村片断记忆》,眼睛一亮,虽是崇阳文坛的一枚新人,但未来肯定是属于她的。这篇文章发出来后,果然受到了大家的喜爱,后来还被评为《散文湖北》优秀作品。颁奖词我是这样写的:乡村,几乎所有散文家都写过,写出新意不易。年轻的作者李春,攫取的却是那些司空见惯的景物,如白茅、黄花、泡桐、霜菊、老牛、晒场、鬼火、晚星、夜月、老屋等,每则二三百字,多也不过四五百字,但却每每出新意。李春的作品自有硬核所在:一是诗意的语言,能准确描摹出笔下景物的特征,有“述异性”,让人记忆深刻;二是简约的词句,仿佛有唐宋之风,更具明清小品的味道,但又并非“一饷之作”;三是向上的精神状态,从这些篇什中,能读出人的灵魂,人的同情心,甚至牺牲和忍耐的品格,更能鼓舞人对美的生活的向往。后来,又读了李春的《风俗旧来传,人间烟火新》《不老的乡愁》《春来发几多》等,李春沿续(延续)了她创作的风格,保持了较高的水准。她现在缺的是向外投稿,而不只是满足于在朋友圈和微信平台上发稿。但我可以肯定地说,李春是值得期待的。

崇阳众多作者中,李如英不能不说。因为她主要写作古诗词,名气都在古诗词圈里,易被人忽略。其实,李如英近几年,在全国各地古诗词征文比赛中拿奖拿得手软,可谓获奖专业户。她的一些句子,我还记得并击节称赏:“喜东风浩荡到金塘,春色渐无边”(《八声甘州·春游柃蜜小镇》);“柳条轻,溪水暖。处处莺啼,三月东风软。寂寂深山春缱绻。花信殷勤,岭上樱开遍。”(《苏幕遮·由新盘山公路上大岭赏樱》);“山抹微云啼鸟切,烟分英蕊蝶蜂忙。先发菜花香。”(《江南好·沙坪枫树村赏油菜花》)。

舒浩武是圈子内公认的满腹经纶,亦诗亦文都有妙处。他的诗从形式上带有明显的大诗人叶文福印记,比如这首《金沙散》:“金沙散/散金沙/半山烟雨半山霞/层层叠叠岭连岭/曲曲弯弯路无涯。”;还有这首《读崇阳》:“读崇阳/读你的灵山秀水,风情无边……/读你的月笼青纱,翠柳含烟……/读你的山川隽秀,风光无限……”。应该说,浩武的古典文学学养深厚,诗的韵律极强,如果谱上曲,完全可以唱。他还有些“赋”之类的作品亦不错,如《白马赋》。但我还是喜欢浩武的散文,他的散文可归于文化大散文行列,有历史的厚度,却不掉书袋;有雍容之风范,却不哗众取宠;文字有色彩,却不云山雾罩,因为底色仍是崇山隽水的质朴和真诚。《缔造,那方古朴村落》是这样,长文《烟雾飘过的村庄》也是这样,还有其他篇什,仍是这样。他的散文,字里行间散发出散文的第一要素,真。真实的故事,真实的情感,真实的文字。所有这些,一言以蔽之,缘于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真实的人。

(作者与刘红)

(刘红)
刘红,应该是居于崇阳本土的中国作协会员第一人。年轻时,我们在小城读书时曾就文学有过交流,但后来各奔东西,为稻粱谋,他竟然音讯杳杳。还是从资深编辑郑因老师那,得知他当年曾在武钢的一个偏远矿区学校教书,写小说向《武钢文艺》投稿,被郑因老师发现。郑老师热情指点,为之改稿,将他的处女作小说《红苹果·明信片》发表在《武钢文艺》上,后又把他推荐给时任《芳草》编辑的著名作家田天,田天也给予了他莫大的支持。可以说,是郑老师和田老师两位把刘红推向文坛的。这段轶事,当是作家和编辑之间的一段佳话。刘红也很勤奋,没有辜负两位老师的悉心栽培,先后出版了长篇小说《买码》《野樱坪》。它们都取之崇阳的现实生活,前者写了当年崇阳买码(赌博“六合彩”之崇阳之称)成风下的人生众生相;后者写了崇阳伟大的扶贫脱贫实践。刘红编故事的能力超强,很能把读者带入他的小说中,特别让人可喜的是,他的小说语言,很有崇阳地域特色,懂崇阳话的人读了,会会心一笑,不懂崇阳话的人,也不违和。至少,比《繁花》中时不时出现的“不响”要好得多。近读刘红的短篇小说《三眼桥》《小山界》,写的都是崇阳革命先驱的故事,故事不离奇,但有波澜,设计得合情合理,很好读;语言仍然是一贯的崇阳风格,很亲切。小说读后,有为先驱者流血牺牲的叹息和惋惜。

崇阳作协的现任掌门人雷应华君,我是第一次见,好一个温文尔雅的白面书生。在之前编《散文湖北》时,我曾向他约过稿。他掷来《迷人的大东港》和《大湖山上看夕阳》,后来又读到他的《慢煮时光待夕阳》《童家古桂香若梦》。虽然读他文章不多,但仅从这几文中可看出应华君深厚的文学底蕴,遣词造句颇有渊薮(见功力)。一些句子要是上学时,我肯定会抄在笔记本里:“看漫天朝霞化作一抹夕阳;看一场雨缤纷成苍凉的暮霭;看时光荏苒,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看隽水北去,载走许多春华秋实”很有韵味;“朝霞是免费的,落日也是免费的。”有没有东坡的“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的味道?应华君对我说,以前专注于(为县里的领导)撰写政研材料,身陷公文之中,不敢有文学的非份之想,现在退休转到作协来了(任职),年轻时的文学旧梦(的种子)便又萌发(芽)了。后半生,是该(当会)拿起笔,把天上的云彩织成锦绣,把崇山隽水化作丽句,为故土之邦(风物而)歌吟。说得多好啊,我们期待着。

(丁歌)
此文结束前的笔墨该留给丁歌(原名丁光辉)老主席了。丁主席一看就是诗人气质,热情,开朗,奔放。他是从写诗步入文坛的,早年在蒲圻(现赤壁)工作,得到过伟大的中国现实主义诗人叶文福先生的亲炙,也受到过鄂南杰出的乡土诗人饶庆年、梁必文的影响,因而早期的诗歌充满鄂南山间的清新,野趣,亲切和灵气。这期间的诗结集于《野栗子》中,是丁主席诗歌最好的呈现。虽然,丁主席的诗不乏哲思,但整体而言,是抒情的。我喜欢那个时代的抒情,因为是真抒情,抒真情,是带有真挚情感在抒情。现在的诗人不屑于抒情,窃以为,是因为他们缺乏抒情时的真挚情感。由诗而文,很多文学大家都走的这条路。于是,诗人丁主席成了散文作家丁主席,便有了厚厚一册散文集《足迹留香》,洋洋23余万字,其中,有主旋律的《崇阳战贫记》,记录了波澜壮阔的伟大脱贫攻坚战中崇阳人民的艰苦卓绝的努力,第二辑的六篇文章,记录了惊心动魄的抗疫斗争中的崇阳的人和事,今天读来仍身临其境,感慨良多;有往事回忆的《足迹留香》,记录了大诗人叶文福的崇阳行,把诗人对崇阳的爱,对诗的热烈,对文学爱好者的冀望写得活灵活现;有口述笔录的《只有一双完整的脚板》,记录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修青山水库而牺牲的舒胜侯的事迹,完全诠释了“为有牺牲多壮志,遍地英雄下夕烟”的奋斗精神。
除了自己创作外,丁主席任县作协主席十余年。用吴梅芳的话说:“从精准扶贫、乡村振兴、疫情防控,到挖掘本土文化,收录红色文化,再到关注基层人物,评赏本地文学作品等,他一马当先,先文后诗,跋涉不停,歌吟不断,为时代而歌,为崇阳而咏,亮点纷呈”。据梅芳介绍,2018年改革开放40周年,丁主席提议编印《崇阳文学四十年》,共收录78位作者的163篇(首)散文、小说、新诗、歌赋,还收录了98位诗词作者的234首(阙)格律诗词。不仅讴歌了改革开放以来崇阳经济社会的高质量发展,还呈现出崇阳文学前所未有的崭新气象。2020年初,新冠疫情发生后,丁主席迅速组织全县作者创作抗疫文学作品,在“崇阳文联”微信公众号发表136期,并编辑《溪流》专刊,以鼓舞士气,弘扬正气;在全县相继脱贫奔小康和迈步乡村振兴之际,编辑《小康路上》,收录113人(次)的100多篇文章,展示崇阳脱贫攻坚的可歌可泣的精神风貌。在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之际,编写《初心印迹》,收录自建党以来崇阳这块热土上的红色故事100篇,成为加强革命传统教育、爱国主义教育、思想道德教育的生动教材。2021年编印《青山湖》文学作品集,收录389人次的作品,充分展示了青山水库的山水之优美、田园之隽秀、奋斗之壮丽。

隽水河畔的文学群像中,还有第一届县作协主席,我的老朋友陈熙利,他不遗余力著文推介崇阳樱花的热情让我钦佩;还有王新华、宋景明、沈荣华、宋金光、廖瑜、沈二民、甘振雄、汪霞、金凤、欧阳俊、陈海平、庞书聘、庞霜霜、庞盼盼、龚博……哎,名字如繁星,数也数不过来。他们的诗歌、散文和小说都带有一种质朴、清新、绮丽,更多的是(蕴含了)崇阳山水的意韵和情感。
地域文学潮是近年文坛值得关注的现象级事件。根植于崇阳盆地,沉浸于隽水波澜的崇阳本土文学,自带一番幕阜山乡的风情,以致每每有令人惊喜的绽放。祝愿崇阳的文友们有更多引人入胜的好作品问世,不负这片文脉渊源绵长的厚土,不负我们伟大的新时代。

(作者梅赞 中国作协会员、红榜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