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的出走与狗的归来
作者：尹玉峰（北京）
我一向对猫没有好感，猫是馋腥、嫌贫爱富的家伙。许多养猫人，都遭遇过精心饲养它，它却喜欢往外跑，而且离家出走之后，有的就不再回家了。这种情况，据行家分析：一个是因为猫不信任你。具体分析：如果说你家猫咪是别人送来的，或者是在外面捡来的，你和它相处一段时间，猫咪还没有开始信任你的话，那么它肯定会找机会离家出走的。
一个是因为猫外面有猫。具体分析：要是你家猫咪都有习惯出去溜达的情况，那么当它遇到喜欢的猫咪时，它可能也会变得不爱回家了，因为外面有了家庭，它就不会再回去了。总之，花花世界，外面更加快乐。有些猫咪是很爱玩耍的，而且它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可能让它出去玩一次，它就会爱上了，它觉得在家只会孤独！
还有一种情况：猫疯在外面怕回去遭受惩罚。具体分析：如果你家猫咪每次出门，回到家的时候都会让你惩罚、责骂的话，那么时间长了猫咪就会慢慢的对你失去信任，也会开始选择离家出走不再回家了。
最后，还有一种最好、最宽慰人的分析：因为猫快死了。其实当一只小狗知道自己快死了，它也会选择离家出走的，对猫咪来说也是一样，当它发现自己时间不多了，它就会选择离家出走的。
对于这种“最好、最宽慰人的分析”，我更相信小狗能做到，小狗不但有忠诚的一面，还有深沉的一面。但是对猫还是半信半疑，猫在整个生命中，显得自私自利、奸懒馋滑、投机取巧、欺世盗名。就像当下有些人，腹无诗书，胸无点墨，心无美丑，还要鼻孔插葱装大象。如果你不甘寂寞，在全民创新的时代，执意赶浪头，做个烧无烟煤的火箭，那是你自己的事，你非得把这种不伦不类的东西叫火箭也没人搭理你，但是你硬是拿到西昌卫星城去说自己是高科技，那就找不到北了。
我对猫的坏印象，可能是儿时听妈妈反复讲了一则猫与狗的故事的缘故。说：有一户人家猫与狗看到女主人忽然愁眉不展，原来是女主人的待嫁首饰丢在河对岸了，天将晚，也没有摆渡的船夫了，女主人哭了起来……猫和狗就决定渡河找女主人的待嫁首饰。猫不会游泳，就趴在狗的脊背上渡过河去。狗靠机敏和与生俱有的嗅觉，找到了女主人的首饰，背着猫回到了河岸。猫说：咱们洗洗澡，干干净净地向主人捧出失而复得的首饰，让主人更加欢欣，尤其你这身脏泥，更要好好洗一洗。狗觉得猫的话很有道理，转身就去河里洗浴。小猫这当儿叼着首饰，向女主人邀功请赏去了……女主人对这只猫宠爱的不得了，却非常嫌弃那只无辜的狗。后来，女主人的家境衰退了，猫就离家出走了，而那只无辜的狗却不离不弃伴随女主人到终老……
妈妈每每讲到这里，总是反复强调一句：猫是奸臣，狗是忠臣。养不住的是猫，打不走的是狗。此言不虚，那当我三哥喜欢养猫养狗，吃饭时宁可少吃一口，也偷偷摸摸分给小黑猫小白狗一些。可是后来他患了非常严重的神经分裂症，属于狂躁型的。发病了，见人就打，见物就砸。小黑猫早早被吓跑了，从此一去不返；小白狗也被吓跑了，可是跑出十几米，又怯怯地返回，忧郁地观望。一天，我三哥把气发泄在小白狗的身上。先是踢打，还觉得不解恨，就找来绳子套在小白狗脖子上吊了起来。小白狗在越来越脆弱的哀鸣声中，伸出了舌头。我跑过去哀求：三哥啊，快住手吧，你看它多可怜？
我三哥一转身，直着眼神道：你看它可怜、你可怜它？啊、原来你们是一伙的！好吧，我放开它，勒你！我当时顺口喊了一句：勒吧！并且伸出了脖子，同时胆战心惊地观察他下一步做法，准备择机逃身。他扭过身子结开绳子的当儿，忽然扑向小白狗，把它举了起来，喊腔道：它流泪了，它流泪了，哎呀，我的小白狗哇！小弟，你快把绳子解开，快、快、快呀！
小白狗得救了，虚弱的不能再虚了，但是尾巴慢慢摇了起来……后来，为了避免小白狗再遭险境，我们把小白狗送过几户人家，但是小白狗第二天就跑了回来，怎么赶也不走。这只小白狗慢慢长大了，冬日里，受到爸爸常讲的《雪爬犁》的故事启发，我在野外砍来坚韧的小木杆烧饭时用火烤、用热气熏 ，然后把木杆窝成弯形,穿上尼龙绳的横带制成爬犁（相形于没有轱辘的冰车）。爸爸很高兴，又用粗木凿铆镶进，铆不用钉子，榫对准铆后用水泡浸。木头一涨比钉子钉的还结实呐。我家的小白狗派上了用场，驾着爬犁拉着我在雪地上撒欢地跑……
我是从小被我三哥打大的孩子，就像打小白狗一样凶残、无情。此时，拉爬犁的小白狗撒欢地跑，伴着雪爬犁在积雪中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整个世界都是清新洁白的，益令我的心就像光灿灿的小鹿，快乐无比！就这样，我三哥一时明白一时糊涂的。我挨打受骂是家常便饭。他打人非常残忍，刀斧棍棒，见啥用啥。家里往往把这些锐器藏起来。爸爸再三叮嘱我，他不下班回到家，千万别自己回家。一般来说，爸爸是午后5时下班。但往往单位有一些开会、学习活动，不能准时下班。如何判断爸爸回没回到家呢？爸爸告诉我：“当你看到屋顶的烟囱冒烟了，你就回来。
那时我下午三点钟放学，看到同学们像放飞的鸽子，欢天喜地地往各自家里跑，我的心，就隐隐作痛。我孤独无助地绕过家门口，走向一片林圃，从书包里拿出铁丝做的小筢子，蹲下来搂柴禾。累了，就坐在柴禾上写作业，读小说。看到太阳西沉了，就把一堆堆柴禾集中起来，脚蹬手拽用力挷捆，留出套进双臂挚在双肩的绳套，坐下来，双肩伸进去，驭在背上往家走。
远远的、我静默仔细地盯望我家的屋檐，视线的尽端，依稀袅出淡淡的炊烟；爸爸的叮嘱穿越关心爱护的安全走廊，在我焦虑、怯懦的心灵里，随那炊烟一起袅出。后来老师和同学们得知后，立刻泪水涟涟… 为了不让他们看到自己苦巴巴的脸，我悄悄扭过头去，独自面向无数个炊烟袅袅的黄昏，饥肠漉漉地盯望啊，盯望……
盯望我三哥的病快快好转，盯望忧伤的爸爸和住在医院里的妈妈不再忧伤；盯望小白狗从院子里跑出来摇着鸡毛捻子似的白色尾巴迎接我；盯望草尖上挂满露珠儿，都长着一双双晶亮的大眼睛，一起去沐浴温暖的阳光。盯望小说《童年》里的高尔基，从书本中走出来，与我结伴去远方！那远方的人间，应该有多么美好，日落月圆、地球旋转、万物生长，人不生病，快乐健康——我要把梦、统统交给远方！可是，苦难叠苦难，谁来领会、劝慰我心安；迷茫复迷茫，忍受危寒、何处奔温暖？
每当炊烟升起时，我对家的眷恋，与小白狗的悲情喜悦相比照，多么令我辛酸，蚀骨在少年迷茫无助、青涩的时光里……可是那只小白狗最终是为了救人一命赴死的。当时邻居家的一个女孩患了白血症，她的家长听说喝白狗生血能治愈，就到我家商量要狗，我爸我妈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毕竟是救命吗，可是又有些面带难色。女孩的家长也看出来了，不好过我三哥这一关。于是他哄我三哥下象棋，故意连输三盘，说出要狗的事儿，哪想我三哥愉快地答应了。小白狗被牵走的时候，不甘不愿，发出恐惧的叫声，或者它意识到要被人活生生地放血了。我忽然鼓足了勇气去阻止，被我三哥一个大飞脚把我踢得就地旋起，我三哥喊着：它是救人去了，你咋这么不懂事儿呢……
小白狗的生血并没有把邻居家女孩的白血病治愈，后来病故了。女孩的家长说了句：可能是这只白狗品种不行，它的生血救不了我闺女的命。我妈当时生气地回了一句：你是属猫的，没有良心的玩意！我也狠狠地瞪了邻居女孩的家长一眼，心想，这只小白狗为我挡过多少灾，小白狗不在了，我三哥背着爸爸妈妈有气就直接发泄于我，让我遭遇更多毒打，我也从不告发，偷偷流泪，默默忍受……甚至还劝慰自己，小白狗虽然死了，即使不死，迟早也会被我三哥打死的，那么更会叫我心里难过。我至少有腿有脚的，还会周旋，还会伺机机智逃掉的。
至此，狗与猫相比照的忠奸美丑，折射到人性方面，在我心里愈加鲜明。前不久，我在网上看到一条关于流浪狗的消息：国外一家免费医院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它是一条很瘦弱的流浪狗，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出现之后就蹲在医院门口。由于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大家都对这只流浪狗有些惧怕，便向医院投诉，要求医院把狗狗赶走。
医院将小狗驱赶离开，小狗没有反抗，默默地离开了，但是第二天它又出现在门口。医院又派人驱赶，如是几次，小狗总是会悄悄回到医院门口。对于小狗这种行为，有个医生提议看看门口的监控，看看狗狗到底是为什么总在门口蹲守。通过监控才知道原来小狗是跟随一位流浪汉来的医院，而那位流浪汉已经去世了。小狗就天天守着门口，等待它的主人还能从门里走出来。看到事实真相的人们都沉默了，一条小狗竟然如此忠诚，不管它的主人是富可敌国还是无片瓦遮身，它都会不离不弃。
但是，狗的不幸，始于落入富人的手里，富人们把它的身躯变成娇小玲珑，能抱在怀中抚弄。其乖巧和取悦的本能日益鼓胀，摇尾与呲牙狂吠，极尽变幻。被养的成了贵族，被弃的成了丧家犬。
为此，我在诗歌创作中没少涉列这个题材：
【附一】凤凰台上忆吹箫 • 苍狼
呜咽苍狼，
草原去也，
世嚣覆了仙踪。
城廓地、连城泪染，
喑哑喉咙。
弯弓射雕弦断，
驴马踏、怅惘西风。
香魂断、谁来问鼎？
回味烟烽。
歌罢江湖笑傲，
红颜伴，
美哉书剑琴中。
叹只叹、苍狼物种，
南北西东。
难遇神雕侠侶，
倚天笑、志在逢龙。
好无奈、谁会与我心通？
【附二】霹雳诗：狗的祖先
男人女人化——粉妆
女人儿童化——嗲娘
儿童宠物化——骄横，宠物
贵族化——荒唐！传说狗的
祖先是苍狼，集体狩猎
啸聚山林，敢与恶虎争
高下。后来被驯化成为人类的朋友
为了朋友可以牺牲性命的忠诚良伴
但是狗的不幸始于
落入了富人的手里
把它的身躯变得娇小玲珑
适合于抱在怀中摩挲抚弄
乖巧和取悦的本能，日益鼓胀
摇尾、呲牙、狂吠，极尽变幻
被养的成了贵族，被弃的成了丧家犬
养狗成风，弃狗成患。曾经爱恨蚀骨
的北方的狼啊，风霜雨雪
染身上；没有花香沾衣妆
遥夜寒风啸苍天！它常常冷冷
地咬牙叩问：谁来葬送冷月光
记忆大草原，花鲜艳，为谁芳
它孤寂警觉地思量，悲切长叹
夕阳过去了，然后是星斗
满天，一颗颗古老的殒石
自它心湖深深的湖底，悄然苏醒
闪烁光芒！无限耀眼，无限忧伤
无论猫狗，还会有更大的不幸，就是被人偷走宰杀；无论猫狗，在人面前，都难逃过被吃的命运。狗早就沦陷了，现在都有专门养肉狗的养殖场了，都产业化了，都成了规模了。
对于猫，如果没有专门的养殖场，市面上的猫，估计基本都是偷来的家猫或者捕捉到的流浪猫。因为粤菜中就有了一道名菜——龙虎斗，也有叫龙虎汤、龙虎凤（加了鸡）的，但是主角并没有变，都是猫和蛇肉。当然，也有用鳝鱼代替蛇肉的，但是猫肉是无法代替的，把猫当虎，蛇或鳝当成龙，两者相遇必有一战，所以就叫做龙虎斗了。
一想到这些，我的心，便更加沉重起来……
↑作者尹玉峰系都市头条编辑委员会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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