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冻 雨 (散文)
红榜作家 陈一龙
冷是冬季的标签,在我们这个地方,是湿冷,冷风吹面特刺骨冰凉;而北方是干冷,冷的感觉会舒服一些。淅淅沥沥的细雨,飘逸飞舞的雪花,生成不可抗拒的灾害天气--冻雨。
冬天就这样把季节的分水岭以冬雨飞雪的方式呈现,对于灾害,我们人类是渺小、无助的。
雨雪洗刷江城,茫茫一片,长江在灰白间像山水画般成为淡描的一条细线,雾锁上下、分不清东西南北。230国道、江北快速路上大货车、私家车,21号轻轨线上疾驰的动车以及穿梭在城市与乡村的那些讨生活的“游民”,纷扰的情绪中,朦胧的雪白,混淆我们目之所及、心之所想。而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细雨飘落,瞬间成冰,阻滞游子回家。
15年一遇的冻雨、惊雷,把固困在水泥城堡中的我从睡梦中唤醒。深夜,小区树枝丫噼里啪啦的折断声、冰坨滑落在铁皮屋面上的哐哐响,在寂缈中显得刺耳、恐怖,摧毁幻想的神经末梢。
第二天,我戴上口罩、棉帽,穿上毛鞋,下了楼,顶寒风淋冷雨,打起精神,担心滑倒受伤,颤颤兢兢,时感心跳到了嗓门眼。一中阳逻校区运动场西边围墙的油松树压弯了腰、断枝零落,一个惨字了得。桂花树、樟树像“霜打的茄子”病秧秧的,叶子被厚冰包裹,折断到在路边,挡住道路。出小区门,景观道上的小白黄杨倒没受什么委屈,经受住了冻雨的摧枯拉朽,依然没变什么模样。

许多车主一家人齐上阵用废弃的公交卡、购物卡铲锃车窗、前后玻璃上的一层层冰衣,还费力地拉开门把手。
冻雨凌厉,我猥琐地在路边等顺风车,柴泊湖寂淼微漾,枯荷塌拉,附近高楼在水天一色中失去了曾今的巍峨、雄伟、富丽堂皇。
我坐上车子,赶路上班。车子如履薄冰,极难操控。慢慢地前移,这不是性急的事儿。
沿途我见到久违的冰柱挂在屋檐、树梢、车门把手(车架四沿)、路灯、广告牌……像人进入北极冰城荒原,深感冬季冻雨景观,有一种说不出口的个中滋味。
雨雪交加,偶见骑电动车的上班族推着车在半路上走,有的小车打滑,撞到路边的电线杆、行道树上,惨不忍睹。还有车子停在路边,被折断的树枝压破了挡风玻璃,不必说大钢架车棚、草莓(葡萄)塑料大棚被冻雨压塌……场面萧瑟。
一辆救护车在230国道与109省道交叉处打滑,走不动,我们停下车,不约而同地迅速下来,和其他好心人一起推送。
“预备起,一、二、三,‘哦荷、哦荷’,使劲啊!”
“方向盘朝左边打,我们再一起加把力。”
众人拾柴火焰高。一声声号子是发自内心的,似乎是在冰天雪地发出的嘹亮的军号,迸发人性的温暖。
救护车打滑,缓慢前行,我们也匆匆地赶路上班。

冰雪世界,我远远地看见这季节独有的奇迹:马鞍山附近斜坡上毛草、荆棘在风雪中像一排排共患难的冰雕的勇士;柳枝条像高挑的轻慢的风雅的芭蕾舞美女,灵动,自带仙气;樱花光溜溜的枝条上薄冰晶莹剔透;银杏树上,豆大的芽孢被冰凌包裹;鲜艳金红的茶花像在水晶里一样;馨红、粉黄的腊梅花像成化千年的琥珀,耀眼夺目,冰心玉洁。
花儿镶嵌在冰晶里,美轮美奂,蔚为壮观。用冰冻成泪来形容不为过,或许是娇滴滴的林妹妹的相思泪。
我内心琢磨着,“千树万树梨花开”的那一棵棵冰树极像东北的雾凇,这里可是如梦如幻,千姿百态的雨凇。瞬间我脑海闪现出一幅“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万径人踪灭”的图画,仿佛勾勒出“一花一世界”的菩提意象来。
“请各单位、机关团体检查冻雨受灾情况,及时上报;组织干部、志愿人员在车辆出行繁忙的路口执勤疏导,通力配合,防范次生灾害发生。”
一条条紧急的防灾通知,在工作微信群里“炸开了窝”。冻雨天,撒盐车、铲雪车、除冰车在高负荷运转,清除妨碍通行的树枝不再只是政府、路政、城管的事,村民、路人自发地做,直面灾害是人性最唯美的启示录。
“各人自扫门前雪”,我们怎么会“哪管他人瓦上霜”呢?!
在菜市场斜对面的早摊点我过早,城管执法员组织人员在进菜市场东西一条主路铲冰、撒盐。
“东边口那一段溜坡摔倒了不少人,亟需清除积雪、凌冰。”
一位食客对路过门口的城管人员说。
在东兴街的旮旯衖处,冻雨将高压电线杆从中折卧,紧紧地斜靠在西边一户人家的房屋东墙上,危及墙体,居民有触电的风险。供电所拉起警示标志牌禁止居民穿行,断电势必影响居民生活,抢修在即。
天灾人祸,谁抵挡住呢!
我想:遵从四季更替的自然规律,绿时,盛装登场,不需要赞美;落叶时,卸下包袱,不奢求光鲜亮丽,拥有一份内心的坚强。有时虚伪的高明,被一场淋淋漓漓的冻雨侵蚀而暴露无遗--内心深处的哪一点污秽,真的经不起自然的风霜雪雨。
低调、收敛、放下、舍弃,香樟树的断裂声告诉我们:深冬冻雨逆袭,一如我们平凡的人生不需要华丽时,简朴轻装是最好的“人间香火”。

陈一龙,武汉市新洲区仓埠街周铺初级中学教师,在教育战线工作了36年,喜欢探究地域文化,阅读诗书,静坐品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