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 椿
马延明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正是植树的好时节。我让济南市十六里河街道瓦峪沟村的贾延宪老哥从自家地里给刨了五颗香椿树,我把它栽在了单位院里的山坡上。一同事老弟开玩笑地说:“明年就‘滚蛋’(退休)了,栽这个干吗?”我笑着说:“不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吗?今日栽香椿,后人来品尝,不也很好吗?”......
说到香椿,勾起了我对老家院里的那颗香椿的回忆。1973年春天,我们家向乡村里领导递了申请,村里给批了地基。我们家在生产队的南邻建了新院落,南北、东西都是15米长,有五间北屋,西南角是猪圈,东南角是大门,东边是灶间。1975年的春天,父亲不知从谁家刨了一棵香椿树,约有一人多高,大拇指般粗。把它栽在了影背墙后面靠西一点的位置,母亲见状说,以后咱家也有香椿芽吃了。
过了大约三周多的时间,我发现香椿树顶端真的发芽了,红色的,我喜出望外,对母亲说:“妈妈,香椿树活了!发芽了!”母亲听后说:“今年吃不上!要吃也得明年,今年掰了的话,会把树‘气’死!”听了母亲的话,我有点沮丧!过了段时间,等到香椿芽长到三、四厘米长时,我偷偷地揪了一个小叶,叶是酱红色的,很漂亮,我把它放到鼻子上一闻,香味浓郁,真的太香了!

一年多过去,香椿树上已经冒出了三个小叉,大概有20厘米长。三月底,香椿树上鼓出了七、八个小苞,我又对母亲说:“妈妈,香椿树上长出了七、八个小芽,今年可以吃了吧?”母亲说:“今年可以吃了,等长到一扎时,我们炒鸭蛋吃!”听了母亲的话,我高兴极了,盼望着、盼望着......。四月中旬的一天中午放学回家,一进家门就闻见了浓郁的香椿味,我赶紧跑进北屋,只见母亲正在用刀在菜板子上剁香椿芽,旁边的小盆里放着打好的鹅蛋(当时我们家养着两只大白鹅、鹅蛋是自己家鹅产的),小盆边放着三个打开的鹅蛋皮。一会儿,母亲将剁好的香椿芽放入小盆中,用调羹舀上了一勺多的盐,又用筷子搅拌均匀,把它端到灶间(厨房)。我跟着母亲,也来到灶间,母亲先是把刷好的锅放到炉子上(当时我们家在厨房,父亲用土抷和砖垒了一个烧煤渣的炉子),锅干后,母亲用勺子将锅里放了点猪大油(那时我们老家都吃猪大油),等猪油化开后,母亲将搅拌好的香椿鹅蛋羹慢慢的倒入锅中,锅里立即鼓起了一个个的小泡并发出“呲啦、呲啦...”的声响,香味立即弥漫整个空间,等锅里的香椿鹅蛋羹定型后,母亲用铲子将其反过来,可能是香椿和鹅蛋有点多,将定型的蛋饼翻成了几块,母亲又紧着翻了几次,直到所有的蛋羹都成块状后,母亲将其盛在一个大盘中,然后对我说“张嘴!”我立即张开嘴,母亲用手捏起铜钱大小的一块放入我的嘴中,我一嚼,太美了!至今想起来,还直想流口水。
记得大概是1980年四月底的一天中午,母亲对我说,:“你去掰点香椿芽,我们炸香椿芽吃!”我回答说:“好唻!”我于是搬了个小凳,踩着掰了一大把!母亲把它洗干净,甩了甩水,撒上点盐,轻轻的揉了揉,放在一个盘子里,然后又用小盆调了多半盆面糊,顺手又磕了一个鸡蛋放入面糊,用筷子搅匀。将面糊和香椿一起端到灶间,将炉子上的水壶提开,把刷好的炒锅放上,舀了四勺猪油,等油化开,母亲将油中放入一小段葱,一会儿葱周围冒起了泡,母亲将葱捞出,先是将五、六根的香椿芽挂上面糊放入锅中,母亲用筷子不停地翻动香椿,等炸到焦黄,母亲用漏勺捞起,沥沥油放入盘中,我伸手便去拿,母亲挥手拍了我的手一下,边说:“热!馋猫!”我立即将手收回。大概过去七、八分钟,母亲拿起一根炸好的香椿递给我,我放入嘴中一口咬去一半,咀嚼起来,那个香啊,就甭提了!特别是香椿芽的杆,低端有点脆和喕,最好吃!听老人们说,一过谷雨杆就咬不动了。

慢慢地,几年过去,院里的这棵香椿树已经是枝繁叶茂,我们家每年也都能吃上香椿芽炒鸡蛋或炒鹅蛋,都能吃上炸香椿,有时还能吃上香椿拌豆腐。母亲做的香椿拌豆腐,那可是一绝。先将香椿放入开水焯一下,捞起切成末,撒上盐盛在盘内,再将大豆腐切成小方块,把香椿末撒在豆腐上,淋上几滴香油凉拌,味道非常好!
1990年以后,结婚生子,再加上工作忙,回老家的次数越来越少。然而,每次四月下旬回去,总能吃上大嫂做的香椿炒鸡蛋或炸香椿芽,总能带回一些新鲜的和腌好的香椿芽让爱人和孩子品尝。再后来,老家有了冰箱,大嫂就把新鲜的香椿芽用牛皮纸包好冷藏在冰箱里,无论什么时候,我只要回老家都能品尝到新鲜的香椿芽炒鸡蛋或炸香椿芽或香椿芽拌豆腐。
听人说树有灵性,不知是真是假?2003年,老家院里的香椿树树径大概有四十厘米了,树枝已经覆盖了院子的五分之一。然而,春节过后香椿树却一直没有发芽!5月18日,父亲去世。从此,再也没有吃到老家院里香椿树上的香椿芽了!再也听不到父亲的声音了!也再也看不到父亲的身影了!
看着山坡上栽好的五棵香椿树,在春风中站立着,我想明年一定能吃上亲手栽的树上长出的香椿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