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书与卖猪（散文）
文/杜海军
爱人曾不止一次地挖苦我说，看把家里弄成了啥样？到处都摆列着你的书，简直泛滥成灾了。卧室床头柜上摞着一沓书，客厅里茶几上堆积着两摞书，餐桌上也摆着你的书。儿子卧室的电脑桌上也是，就差卫生间没有被你的书侵占。等把我们都挤的无处可在的时候，你就和你的书过活吧！
我不否认这种事实，爱人这么说。但有那么严重吗？几本书何至于泛滥成灾？
爱人看我不服气，仍抱怨说，家里真是书多为患了。
我却依然给自己打圆场，书如青山常乱叠，灯如红豆最相思。
爱人说，百姓人生，平凡生活，没有你那么多的诗情画意。我叫收废品的来，哪天把那些书一网打尽！
爱人不会对我的书下狠手，这样的话我听的多了。每当爱人向我发泄牢骚，我最终都是讨好性地安慰她。亲爱的，请息怒，本人一生淡泊，无心荣华富贵。人生过半，但愿与书相守安度余生。望夫人手下留情……
对家里的书，爱人也总是说说而已。她根本不会把我的书籍拿去卖掉。这些书籍当中，有一部分还是爱人给我在网上买到的。那时我想看某一本书的时候，都是让爱人给我在网上搜一搜，只要不是盗版书，价格自然会找着钱少的买。
在网上购物方面，爱人有经验。她能识别真假，我们上当受骗的时候甚少。有时候我自己在网上买到一本书，爱人一看，就在网上找，马上说我买的价格贵了。她埋怨我不知道省钱。我只有向她道歉，说下次再买书，可不私自做主了。 日子一长，家里的书都是一天天集赞起来的。事到如今，竟然达到了侵占主人生活领地的程度。难怪爱人发牢骚！
腊月里，爱人又把卖书提到了议事日程。
某一天，儿子给他妈妈打了电话。儿子说，本周回家去，带着你们想见的那个人。我俩开车回去，请妈妈和爸爸看一看。
爱人一听，知道儿子要把女朋友带回家了。这真是一桩天大的喜事。爱人对儿子说，好，好，好，好。你们来吧！你们想吃啥？我让你爸爸给你们做好饭吃。
儿子在电话里说，饭无所谓，平常饭就行了啊。把家里好好收拾一下，反正也到年底了，不妨就来个大扫除。家里没有用的东西尽量处理掉。不等儿子说完，爱人便一口答应，并且临时发挥，说出来好几项大扫除意见。
放下手机，爱人一算日期，距离儿子领着女朋友回家，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晚上爱人就给我下达了大扫除任务。首先她提到了家里的书。所有的书，凡是散乱摆列的，这儿一摞儿，那儿几本，无论在客厅里，卧室里，餐桌上，电脑桌上的，都是这次重点清理对象。书房里就不用说了，也要借机治理整顿。总之，必须把书籍归到合理的地方。而最合理的地方当然还是书柜书橱。家里的两个书橱早已满满当当，就差往外溢了。
这么一说，我还真发起了愁！爱人根本不顾及我的难为情，却说，你发什么愁？没有用的书，统统交给收废品的拉走。只要给合理的价格，卖给收废品的，还能创造经济效益，这何乐而不为啊？ 在爱人坚定不移的话语里，我只有响应。说看看吧，那些实在没用的书，我们就狠狠心，将它们送到刑场去。
爱人看着我说，刑场？什么刑场？有那么壮烈吗？
我却带着一副无可奈何地说，把书卖给收废品的，等于让它们上了刑场。我去过废品收购站，那些书被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起，风吹雨打发霉和腐烂，最后都要被装上卡车，拉到造纸厂去，重新回炉，变成了纸浆，再做成新的纸张。一本书的命运就这样悲壮地结束了，这样的话，它走的还不壮烈吗？
爱人说，不管怎么说，必须处理掉，若是影响咱小胖的婚姻大事，我给你算总账！
即使爱人不上纲上线，我也知道这一点。临近年关，这是家里最大的政治任务。
第二天，我就开始打落家里各个地方的书。
我一面翻阅，一面回忆，一面抒发着心里的感慨。用了半天时间，我把所有陈旧的期刊类的书籍整理出来。它们竟然有几大捆，几十斤重。爱人说，你要学会断舍离！这些书报反正你今后不会再看了。我过去看过的书里，某页上总能发现自己曾经留下来的笔迹，真是亲切无比。写下来的某一段话，是真的读着可爱可亲，却想不起来当时的写作背景了，就愈发感到难舍难离！
我对爱人说，下午我出去一下，你就借机会把收废品的招来，把它们卖掉吧！
爱人说，怎么，真让我当刽子手啊？
我说，实在不愿意看到卖书这一幕，心里受不了的。我想起了遥远的往事来。小时候，乡下人每年家里都要喂一头猪养大。春天里母亲让父亲去集市上买一头小猪仔回来，放到我家的猪圈里。从此，家里一日三餐，母亲把灶台上的刷锅水存着，再往里面掺入一定的麸皮，喂给小猪。我也会去野外给小猪割一些青草吃。小猪崽长得很快，但是总要大半年时间才能长成一头大肥猪。
当小猪长到二百来斤，自然就到了出栏的时候。乡间收购大猪的杀猪匠，隔三差五沿街吆喝。家里养的猪一旦到出栏的份上，母亲就开始和父亲商量卖猪的事情。父亲会找好几个收猪的屠夫，让他们相猪，与他们谈价钱。说好以后，杀猪匠第二天要来拉猪，母亲会真正的一夜睡不着觉。
母亲说，家里把这头猪养大真不容易，就像从小带大的娃娃，实在是不忍心，让屠夫把它杀掉。母亲会给猪做一顿玉米面的好饭吃，以减轻心理上的内疚感！
而今，家里要卖书的时候，我怎么和父母亲往日卖猪有同样的感觉呢？
爱人说，哪有你这么感情脆弱的男人？生死离别，竟然连几本破书都舍不得卖掉。得了，靠给我解决吧！ 那天，我从外面回来，那几捆旧书果然不见了。没有了书的位置摆上了几盆观叶的花卉，青枝绿叶被爱人擦拭的鲜艳夺目。
星期天，儿子领着女朋友回来。我们做了一大桌的菜。看到家里干干净净，各处布局合理，儿子竟当众夸了我们一顿。一家人先坐在客厅喝茶聊天，后坐在丰盛的餐桌旁，边吃边聊。午饭后，他们二人又开着车到七里河玩了小半天。
晚饭是包的两样馅的水饺。他们都吃得不多。爱人问是不是不可口？女孩儿看着相册说，他小时候还挺瘦，现在有些发福。我正让他少吃减肥哩。爱人马上说，应该减肥，以后每天早晨跑跑步。控制体重啊！不要跟你爸爸一样，长成个大胖子。我赶忙说，我不是早减肥成功了？儿子说爸爸现在不胖，正好。
傍晚时分，二人高高兴兴开车走了。我叮嘱他们，高速路上开车小心，到了石家庄回信息。儿子说好的，放心吧。
总算完成了一桩心事儿。过完春节，春暖花开时节，我们要准备接下来的事情了。不几日爱人说，你还是往外面放几本书吧，也显得书香气。我说不急，哪用刻意而为？我在网上又买了一套新书，是汪曾祺作品全集，过两天就到了。
你又买了书？我说好啥说啥吧！人生过半，只剩这点爱好，要珍惜啊！
爱人说，没法儿，你真是无可救药了。【作者简介】杜海军，大学文化，教育工作者，邢台市文学学会会员，邢台市诗人协会会员，河北名人名企文学院院士，中国远方诗人协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自幼喜爱文学，中学起尝试写作，大学期间开始发表小说、诗歌和散文。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