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懂你的心事还需要多久
——读孙亚玲散文《遍插茱萸》
文/伍宏贤
其实,你已经敞开了心扉,把内心藏了许久的心思,让文字告许了这个世界。孙亚玲发表于陕西日报4月11日《秦岭》副刊的《遍插茱萸》一文,活脱脱把一个长安女子压抑已久的郁闷情绪,一下就释放了出来。这已经是去佛坪采风半月之后的事了。她来了,看了,想了,回味了,然后才写了。对于文字,她一向是谨慎的,敬畏的,认真的,仔细的。此一出手就上了省报,我除过肃然起敬外,想到的是:读懂你的心思,还需要多久?
先谈谈此文的写作手法。欲扬先抑。看题目《遍插茱萸》,让人一下就想到文章之中,将全是扑面而来的茱萸花,会去抄写茱萸的身世,它是什么,从何而来,眼前是什么状态;一个人来看茱萸,又会有怎样的心境,睹物思人,会有几许忧愁,和怎样的联想,洋洋洒洒三五千字。而我仔仔细细读后,却找不到这些惯常的文字,在两千字的短文中,涉及茱萸的仅仅五百余字,“遍插”是写了茱萸生长的大环境:佛坪的山水、气候与精神。

而这些则用了奢侈的笔墨,为茱萸的生长作了“泛情”的铺陈,用一千五百字去烘托五百字,这种写法本是让人为她捏了一把汗的。没想到的是,一向很挑剔的省报副刊编辑,却慧眼识珠,一眼就看见了这颗发光的宝珠,将它合掌托出,放在了一个铺满锦绣的高台之上,使之大放异彩。这便是亚玲《遍插茱萸》的高明之处,成功之道!
其二,层层递进,见情见性。作者是从大都市而往大山里来的。而这段路程,乘坐高铁不过四十分钟。这不是肥皂剧玩时空穿越,这是现实版的洞穿,是现代科技的力量,使愁攀援的“蜀道难”,成为一条“坦途”,西(安)成(都)高铁将西安到佛坪一天时间的崎岖山路,缩短为不到一个小时。作者这样交待了大的时代背景,也使她到佛坪来看漫山遍野的茱萸花成为现实。友人昨日之邀,今日即成现实,对于美好理想的实现,不再是梦想。这好像曾经一个场景的再现啊: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秦岭古道,静美佛坪。去佛坪,欣赏大山原始之美,是作者已久的想法。既到佛坪,便想急切领略这静美的风光。阳春三月,佛坪那10万亩山茱萸花开得灿烂无比,正是这金灿灿的花朵,撩拨了作者的爱美之心,使她不再有“冷”遇之感。接下来,她便沉浸在了这大美之中,她用自己的诗笔去吟颂佛境的美好。
写鸟鸣雨丝:“环绕的群山把城市的喧闹隔绝在外,只留清晨的鸟鸣和雨滴声。……推开窗户,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雨丝如绸,将群山装点得更加淡雅。”多么惬意,她被眼前的美好击中了,急切“抓”起衣服,飞出门去。
接着写秦岭大山:“重重叠叠的高山,像喝醉了酒的老翁,一个靠着一个,在这里沉睡,不知几亿年了。”
接着写云雾:“春山披上了朝雾霞衣,山顶戴上了云雾绒帽,山腰上系了云雾玉带。云雾弥漫山谷,如茫茫大海;云雾遮挡山峰,像巨大的天幕。云雾是大自然的造物主送给世界的轻纱盖头,在山谷中缭绕,如同仙女散花般轻盈,使人觉得如置身蓬莱仙阁。”
接着写雨中山色:“雨中山色的美妙,完全在若有若无之中。说有,它却随着浮动着的轻纱一般的云影,化作蒸腾的雾气;说无,它却在云雾开合之间露出容颜,倍觉亲切。”
接着写椒溪河:椒溪河是佛坪人的母亲河,纵贯县城,仿佛一张名片闪闪发光,河水清澈透底、缓缓流淌,河滩的石头形状各异,以最优美的身姿吸引着过往人们的目光。作者于此有了独到的发现:“这个像熊猫,这个像青蛙,中间那个像海豚,远处那个像乌龟……”她的喃喃自语,引起身边另一位游客的兴致,遂参与到作者的概叹之中。说是河中的石头真像活灵活现的大熊猫。这是人们到佛坪的美好所愿,因为佛坪是国宝大熊猫保护繁育基地,大熊猫便无声地成为推介佛坪的形象大使。爱屋及乌,人们一踏上佛境,便看什么都是大熊猫的样子,欣喜之极,可爱之极嘛!

山里的雨多有喜剧性,作者亦感觉到了好奇。她也关注到了这奇妙的山雨:“春雨来得轻松,去得潇洒。雨水洗涤了山、树,仿佛一切都焕然一新。雨悄然拂去了山林的尘埃,无声洗礼了万物。近处,树叶清新嫩绿,如用蜡涂抹过一般油光锃亮。远处,山巅薄雾盘绕,山腰浮云游动,似绝美的人间仙境,用`山色空蒙雨亦奇'来形容,恰如其分。”
是的,这秦岭深处的妙然之景太令人窒息了。作者在这种美好的时光中,打破移步换景的常规手法,写出了对眼前景象的思考,她置身其中,而非置身事外,从而赋予了这些景物以超然物外的灵性和面貌,使读者也沉陷进去。
这时,作者通过这忘我的“六写”,方才如梦初醒,到佛坪来是看山茱萸花的呀,该写写这阳春三月最灿烂的山茱萸花了。于是持笔写道:“大家惊叹于河石的奇异、山峰的潇洒、云雾的飘逸,更对佛坪雨后山川氤氲着的欣喜气息越发神往,脚步也就急促了起来,往地域更为开阔、山茱萸树更多、山花开得更烂漫的沙窝村去了。”
到沙窝村去,那里是佛坪的“金山”所在。而去到长角坝镇的沙窝村,作者一行又好奇于那小山村朴素的民居,左看那美观农舍,右看那整齐的柴火:“我感叹主人的审美,也感慨主人的用心,在平淡的生活中把日子过得如此富有诗意。”,此刻,她竟然又把去看山茱萸的事给忘掉了。“快走,前面的山茱萸开得正好,正大声地呼唤着我们呢。”这呼喊声一下把作者从一人世界里拉了出来,她随大流走进了山花烂漫之中。而这满目的金色,复又使作者走了神:“我站在一树花前,凝视着这金灿灿、油光光的花朵,不禁陷入了沉思。这大山里的朵朵花儿不分昼夜地究竟为谁盛开?又为谁飘零呢?”

作者是想从山茱萸花明艳的花蕊中,找到一朵花盛开的答案。此刻,她作出了两种设想,一是:“或许,花儿是为了那些曾经欣赏过它美丽的人而盛开。它的绽放是为了传递生命的美好与喜悦。”二是:“或许,在一个宁静的午后,温暖的阳光透过花朵的缝隙,洒在着一袭锦缎的少年身上。”似乎这花朵的绽放,是为一个读书的少年郎所开”。她继而期待:“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不需要任何的装饰,只需要心灵的感知和体验,便是岁月里最美好的时光。”作者想让这道金色的光芒,穿透迷雾,去照亮每一个谙淡之处,包括城市人住在高处而独具的那束之高阁的冷漠。她也愿“每一朵花儿都如诗如画,美得让人心醉。”
“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这句诗在全文最后一段出现,这是作者精心设计的一个结局,她要让所有的思念,走过路途的美好,然后毫无怨淚的走出忧伤,使人心一路向阳,完成心中祈祷的愿景!然而这种写法,也给人一种错觉:登高处,你对光景的肆意铺设,给人无法靠近你内心的猜疑,读懂你的心思,到底还需要多久?
【作者简介】

老悟,真名伍宏贤,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陕西省作协会员,汉中市汉台区作协、汉中赤土岭文协副主席。长诗《从长安到敦煌》入选香港《中学生选读篇章》课本。有诗文发表、入集、出版。
附原文:
遍插茱萸
孙亚玲
佛坪的人,管满山满坡一树树在早春三月开得灿烂的小黄花叫山茱萸花。我来佛坪之前,是不认识这花的。
阳春三月,正是佛坪县十万亩山茱萸花开得最灿烂的时候,我坐着高铁,四十分钟就从西安到了佛坪。佛坪县在秦岭南麓,属陕南气候,在此时也和关中气温差不了多少,我穿着棉袄,虽然有雨,但没有受到“冷”遇,我想,可能于这随处可见的山茱萸陪伴有关。
环绕的群山把城市的喧闹隔绝在外,只留清晨的鸟鸣和雨滴声,这些佳籁又将我从沉眠中唤醒。推开窗户,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雨丝如绸,将群山妆点得更加淡雅。我不愿意在屋内透过窗户只看眼前的一面山坡,便抓起衣服,急急地往屋外去了。
重重叠叠的高山,像喝醉了酒的老翁,一个靠着一个,在这里沉睡着不知几亿年了。田地间刚刚苏醒的嫩草,经春雨的柔软抚摸,被微风由鹅黄吹成了草绿。春山披上了朝雾霞衣,山顶戴上了云雾绒帽;又在山腰系上一条条云雾玉带。云雾弥漫山谷,它是茫茫的大海;云雾遮挡山峰,它又是巨大的天幕。云雾是大自然的造物主送给世界的轻纱盖头。云雾在山谷中缭绕,又如同仙女散花般轻盈、透雅,使人觉得置身于蓬莱仙阁之间。
雨中的山色,其美妙完全在若有若无之中。如果说它有,它随着浮动着的轻纱一般的云影,化作蒸腾的雾气;如果说它无,它在云雾开合之间露出容颜,倍觉亲切。山和水的融合,是静和动的搭配,单调与精彩的结合,也就组成了最美的风景。眼前身后是东山和西山,脚下是弯弯曲曲的椒溪河。河水清澈透底,河水缓缓流淌,那些长住于它腹腔内的形状各异的石头,展现着最优美的身姿,吸引着我。“这个是熊猫,这个是青蛙,中间那个是海豚,远处那个是乌龟……”我一个人喃喃自语的话音,被站在不远处拍照的一位游客听见。她走进前,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啊,还真像哦,屁股浑圆,头稍微小点,整个身体呈三角形态,头上两只黑眼圈,黑鼻子,身体黑色,面庞和腹部呈白色,活脱脱一只蹲在石堆中的大熊猫耶。”“估计是熊猫园里的熊猫偷跑出来,贪恋这每日能洗澡玩耍的椒溪河水,时间一长竟忘了回去,就把家安在了此处,乐不思蜀地住着了。”我一边看着河水,一边用戏谑的话语和她开着玩笑。

春雨来得轻松,去得也潇洒,望着被雨水洗涤过的山、树,仿佛一切都焕然一新,雨悄然拂去了山林的尘埃,也无声洗礼了万物的心灵。近处树叶清新嫩绿,如用蜡涂抹过一般油光锃亮。远处山巅薄雾盘绕,山腰浮动云游,这一幅绝美的人间仙境,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它有多美,但用“山色空蒙雨亦奇来”来形容,绝没有夸张。大家都惊叹于河石的奇异,山峰的潇洒,云雾的飘逸,更对佛坪雨后山川氤氲着的欣喜气息,越发地神往,越发地心醉,越发地倾心,脚步儿也就急促了起来,往地域更为开阔,山茱萸树更多,山花开得更烂漫的沙窝村去了。

沙窝村位于汉中市佛坪县长角坝镇,村民们分散地居住在西山和东山的怀中,统一的蓝顶白墙,那怕只有一家人居住,房屋的造型也会建成马头墙的形式,看起来既别致又美观。当然,最别致的的还是路边一户村民的房屋,是三间白墙蓝瓦的正厅房,两边也是白墙蓝瓦的厦房,呈左右护卫式排列,但又低于正房。东厦房旁边,是用锯子锯成一尺长,六七十公分的原木,嵌在用深红色三角铁焊的一个大大的“福”字造型中。我感叹主人的审美,也感慨主人的用心,在平淡的生活中把日子过得如此富有诗意。

“快走,前面的山茱萸开得灿烈,它们正大声地呼唤着我们呢。”不知是谁,大声地呼喊着只顾着拍照的我。往日里,我喜安静,也就慢慢的习惯了一个人行走。看着同行的老师们都大步地往前走去,我站在一树花前,凝视着这金灿灿、油光光的朵朵花儿,不禁陷入了沉思。这大山里朵朵的花儿不分昼夜的究竟为谁盛开?又为谁飘零呢?我默默地询问着,试图从它那小小的花蕊里寻找答案,但它们却依然面朝天空对我不语。或许,这朵朵花儿是为了那些曾经欣赏过它美丽的人而盛开。它的绽放是为了传递生命的美好与喜悦,而那些曾经为之驻足、为之赞叹、为之奋斗的人们,便是它生命中不可或缺的过客。
他们的笑容、他们的赞美,成为了这朵朵花儿盛开的动力吧。或许,在一个宁静的午后,阳光透过花朵的缝隙,洒在着一袭锦缎的少年身上,温暖而不炙热。少年气定地坐在一处安静的角落,手中捧着一本书,或是端着一杯香茗,深情地沉浸在这份宁静的美好之中。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不需要任何的装饰,只需要心灵的感知和体验,便是岁月里最美好的时光了。
茱萸花儿,这些绽放在春日的精灵,静静地开放在枝头,不言不语,却散发着迷人的芳香。它们的芳香,淡雅而持久,仿佛能穿透岁月的尘埃,直达我的心灵深处,每一朵花儿都如诗如画,美得让人心醉。“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王维这首《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诗句总是萦绕在我的脑海,让我留恋于这如梦如幻满山满坡的山茱萸间,不舍离去。
【作者简介】

孙亚玲: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散文学会副会长。在鲁迅文学院、西北大学作家班学习。曾获冰心散文奖,丝路散文奖,人社柳青文学奖等文学类奖项30余次。出版有散文集《枕着秦岭入眠》《太白烟雾》《一轮明月映秦岭》,长篇小说《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