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背景下的乡村书写
——刘七宝生小说《金色鹭河》读后感
文瑞/文 安心/朗诵
诚然,优秀的小说家从来都未曾离开过生活的现场,小说从来都是直面当下、反映时代的一种文体。刘七宝生生于田村长于鹭溪河畔,对家乡的热爱与关切浸彻骨髓,稔熟家乡的历史文化,亲历改革进程中乡村型态的一次次变迁,有着与时代同呼吸共命运的深切感受,因而能精准写出这个时代乡村在这个嬗变过程中所经历的迷茫与阵痛、苏醒与奋进,以及普通人在这个嬗变过程中所经历的痛苦与悲欢、憧憬与希望。
二、人物的现实感
对人物命运的细致描摹,对现实观照下的人性呈现,是写作永恒的主旨。
比如,《金色鹭河》中对大山、兰花夫妇这两个人物的叙述,最为细腻而深情。大山、兰花一生在故乡与他乡之间奔波,长年为生计劳碌。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的这一代人,因为处在社会变革的最为激荡时期,而有着最为深刻的生存经历、生命感悟或生活感慨。乡村出生、长大的大山、兰花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世代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简朴生活,他们也想走出大山离开田土进入城市,但城市并没有接纳所有的打工者,有的打工者成功地融入了城市生活,有的则在屡屡遇挫后返回了故乡。大山、兰花就属于后一类,他乡并未成为故乡,故乡依旧是归处。值得尊重的是,大山、兰花们都有着一些共同的特质,他们付出的多、索取的少,苦难蒙受的多、生活享受的少,顺从命运,少有抗争,他们善良而坚强,朴实而真诚,他们身上呈现着中国乡村农民最为本真的模样。
人物的现实感是小说的最大特色。大山、兰花这对平凡而苦难的夫妇,广东打工失败,返乡几年便先后病故,尔后是大儿子满堂继续在外闯荡,二儿子满红也返乡创业。这种人物命运的安排,不完全小说赋予的具有宿命意味的生命行状,事实上恰恰是当代乡村农民生存现状的一种共同体现。城市充满了诱惑,年轻人闯荡城市服务城市并努力扎根城市,已成为当下趋势,但这并不代表所有的农民工都闯荡有成,大多数的农民工并不能融入城市,故土仍然是他们的末处、归途或避风港,相当一部分人闯荡城市的最后结果,是放弃对命运的抗争对城市的向往,转而以一种更为朴实的姿态回到乡村,并重新审视家乡,重新选择生存的路径(比如满红选择制作黄元米果)。客观地说,刘七宝生从《丰收》开始,到今天的《金色鹭河》,他的小说呈现无不是现实感满满,他始终对乡村人生存状态、人性善恶与人物命运进行着深度思考与积极探究,他始终坚持着一种写作意念,那就是通过小说书写出现实中人物的命运起伏和人生变故来。乡村抑或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每个人都有上场和下场”(莎士比亚语),这种情形充满轮回意味,上下场的每一个人物的命运都自觉不自觉地被裹挟在时代的漩涡里,或许正是是刘七宝生想呈现的文本境界。
三、写作的现场感
《金色鹭河》中的两代人,围绕着生存空间的突围与理想人生的追求,被命运纠结的同时,跌倒、爬起,再跌倒、再爬起,在现实关照下,灵魂启蛰,不断奋起与抗争。毫不奇怪,这正是当下时代的众生相,也正是小说能够感奋人之所在,这份看似纯属个体的人生经历或伤痛表述,纯粹个人化或家族化的故事演绎,因其至纯至真至诚至痛的情感呈现,宛若现场回放一般,深深地打动或震撼了读者。
比如,《金色鹭河》中关于大山、兰花死亡过程中的那种无奈、绝望与痛苦的细节描述,十分细腻、真切,充满画面感、现场感,引发人强烈的共情,甚至令人不忍卒读下去。苦痛是人生的平常,死亡是生命的必然,描写生死是一种写作勇气,也是一种灵魂洗礼。惟有目睹、送别过亲人离世的人,才可以描绘出如此令人肝肠欲断的生死离别之苦难的画面。可以说,这一部分的叙述体现了作者强烈的悲悯情感与巨大的文字感染力。
民间风俗与物事的运用也是这部小说的成功之处。地方的、民间的,就是独特的、世界的,也就是读者感兴趣而乐于追踪的。民间风俗或物事的出现,让文本有了生气与灵性,让读者产生了欲往之欲从之的现场追究心理。比如富有客家情韵的把中药渣倒在路中央、鹭河的鱼饼和梅菜扣肉、游龙时的“龙灯进屋,买田造屋”、鹭河东河戏和黄元米果、九井十八厅、“天上的雷公地上的舅公”、过春节接客时的吃满碗、清明的烧子母塔、盖新房时的过午和接茶,等等。显然,生于斯长于斯的刘七宝生,对家乡文化拿捏自如,信手就把家乡元素或符号拈来,一一镶嵌在了这部小说的字里行间,文本顿然生趣盎然,宛若金色鹭河里荡漾起美妙动人的曼妙乡音。显然,这些富有浓郁乡土味的地域文化,为这部传记式小说注入了更加灵动的文学意韵,令小说漾动着一种令人不能罢读的阅读诱惑力。鹭河两岸风光旖旎,乡村人家炊烟袅袅,黄元米果的清香,鹭溪河水的清幽,以及衍及整个赣县区域的如瑞峰山、宝华寺、契真寺、樱花公园、客家文化城……,这些承载着厚重历史与当代文明的著名风光胜地被作者一一描绘,如诗如画,引人入胜,让读者如同被引入现场,跟着文字巡游了一回家乡的大好河山。
人生、苦难、生命、情感、生存、理想、追求……是人类生活不可忽缺的内容,也是作家永远书写不尽的话题。我以为,在这样一部有血有肉、有苦有痛、有泪有笑的文本面前,任何的评价或诠释都是苍白乏力的,我们惟有静心捧读它,走进金色阳光下鹭河人家的袅袅炊烟与娓娓故事里,这才是对作品最好的态度,也是对作者最大的慰藉。
2024年3月8日于上海浦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