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牛学智,1973年8月出生于宁夏西吉县,汉族,现任宁夏社科院文化研究所所长,研究员,兼任银川市作协副主席;致力于中国当代文学及文化研究;出版《话语构建与现象批判《当代批评的众神肖像》《当代批评的本土话语审视》等11部理论著作,其中有2部著作2次入选作家出版社“锐批评·剜烂苹果丛书”,1部著作1次入选作家出版社“中国当代文学批评与研究丛书”;在《文学评论》《文艺理论研究》等刊物发表学术论文120余篇;主持国家及省部级课题5项;入选宁夏哲学社会科学领域“领军人才”培养工程,荣获宁夏回族自治区人民政府特贴专家,宁夏宣传文化系统"四个一批”人才,宁夏文联“德艺双馨”等人才培养工程或荣誉;曾获第二届"茅盾文学新人奖”,宁夏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一等奖等奖项。



《心灵的织锦》是曹有云第4部诗集,该诗集入选2022年卷“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之星”丛书。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曹有云诗集第二次入选全国性丛书。第一次是2009年卷“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入选者为《时间之花》。两部诗集均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可见规格之高,也足见业内的首肯程度。在无以计数的一线诗人当中,曹有云能有此特殊待遇,充分说明,偏居青海的曹有云,在诗坛并不偏僻,他能被诗坛中心的评委认可,的确不是浪得虚名。
《心灵的织锦》共收诗作180首之多,由4辑构成,分别是“高原物语”“星空之下”“心灵的织锦”和“金色的风”。看创作时间,由第一首标明的2017年11月18日,到最后一首的2022年7月19日,跨度正好5年。看得出,5年之内,曹有云是持续不断地创作着的。这样一个激情运思,这样一个夜以继日的劳作状态,经验表明,诗风的连续性肯定是很强的。即是说,诗人的第一要务是急切表达和疯狂记录,至于表达得如何,记录得是否饱满,我想,恐怕不是诗人首先摆在第一创作时间前面的问题。这对于曹有云来说,既符合他的性格,又十分吻合他目前为止思考的位置。
每一个值得人信赖的诗人,究其根本,几乎全部诗作,一直在寻找自己得力的思考位置和表达力道。找得准,下手狠,其诗作必然通透而淋漓,主题与思考方向,则无需大动土木不断变化;倘若一开始就是一个诗歌的投机分子,写再多的诗,归根结底,只不过是一个趣味的追随者、季风的抄袭者。研究曹有云诗作的准和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诗学问题。这一问题不管别人怎么看,于我而言,的确需要专门论述。我也不揣浅薄,几年前为此专门写过一篇文章。拙文题目叫《在经济主义价值观中体味曹有云诗歌》(《星星·诗歌理论》,2014年第12期),诚如题目所示,意思是曹有云诗歌价值追求,是反经济个人主义的。这在我们不自觉沉陷其中的伪个性主义、伪自由主义氛围看,好像是违拗语境的。然而,正是这个持续的撬动和使劲,才使他的诗作,显得不同寻常了。
现在,距离我当年写下这篇拙文已然近10年了,曹有云的那股犟劲、猛劲和不守诗歌行规的野性,变了吗?我的基本判断是,没有变。非但没变,反而还在变本加厉。大体上看,《心灵的织锦》就是在如此氛围中写就的,这个氛围恰好正是诗人真切感知到的当前诗歌话语意识形态。这样一个设定,是很有必要的。一是便于聚焦问题所在,二是便于从根本上击穿该问题。
打乱通读这部诗集,直感告诉我,从这部诗集主题而言,曹有云并没有改变对经济个人主义流行价值观的质疑和批判,但他的态度和想法确有所调整。质疑和批判经济个人主义价值观,首先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甚至以超量的诗作篇幅来论证经济个人主义流行价值观的形成,及其对现代价值观的篡改和瓦解。其次才是通过自己的诗歌实践,来建构文化现代性视野的诗歌形式和话语方式。在漫长的焦虑写作中,曹有云大概感觉到了常期一个人的战争的无望,长久孤独复孤独的煎熬的不堪重负,他开始慢慢收缩自己的背景,并开始削减自己设定的观察对象的体量,最后直到减至自己的心灵能承受的范围和分量为止。这样的半径收缩和重量减负,乍一看,好像是诗风转向,其实不然。也不妨说,写作《心灵的织锦》5年间的曹有云,他的审视对象,已经被调整到了诗歌本应关注的范围,大的方面说是他每天都在感知的诗坛,小的方面说,是怎样直接面向现实来写诗的问题。他与他设定的这些问题之间,并不存在某种当然的通途,虽然在他看来,作为诗人,迎着这些问题而去,是起码的尊严和本份。事实却相当的蹊跷,总是让他一次次感受到了错位、别扭、失望和迷茫。用几个也许并不十分准确的关键词来总结,就是渺小,虚构,期待,力量。
从这一组词语造成的语境理解,或许该这么去猜测。通过诗语搏斗,先认识到了自己的柔弱、渺小。然而,诗人的心灵诉求一再提醒,不能气馁,更不该放弃。那么,自己本来应该看到什么、说出什么呢,于是,就有了虚构。虚构于诗,正是诗所要关注的可能之物,不巧的是,曹有云深切意识到,这些可能之物,正在变成虚妄。他的虚构反而成了真正的现实,是只有他才能感知到的实存现实。因此,在读者角度,他的诗仿佛是某种期待。如此往复,他的诗所具有的力量感,正如同另一些诗骨感、力感的丧失。也许我们的所谓主流诗歌对象,一直会认为悉心体察一只猫生命的自然衰败过程,就是诗歌对人一生的隐喻性哲学观照;也许我们所谓的主流诗歌技巧,始终对一只飞鸟的过境姿势心存留恋和暧昧,也信奉鸟振羽起飞的样子里蕴藏着现代诗歌大量的修辞矿藏;也许我们所谓的主流诗歌思想,坚持认定不断建构孔子的咏而归,乃至于把饭后消食的慢跑,也揉搓得像一场人生耐力的大戏,才配称诗歌的绵里藏针。可是在曹有云这里,高原及高原上的强烈紫外线告诉他,这不是诗歌应有的皮肤;野牦牛群踢踏而来呛鼻的尘土告诉他,这亦不是诗歌应有的眼光;藏铃羊剧烈的折角和天地之间空旷的沉默告诉他,这更不是诗歌应有的冥想和力量。
曹有云反复强调“旷日持久”,反复淬炼“相拥而泣”“妄自嗟叹”,这不是对一个确指的人在倾诉。他的背后是一群同路者,一众期待理解者,他相信他看到、听到、体会到的,完全来自诗坛的遮蔽之外,那是一个与大高原一样辽阔广袤的诗歌读者群。他们或许不会玩分行文字游戏,不擅长在隐喻中躲猫猫,不习惯在措辞中给心灵蒙上厚麻布。但他们心中自有自己的诗和远方,它们在一枚金针刺穿黑白的瞬间(《金针》),在忙碌的喧嚣之后(《忙碌的喧嚣》),在风雨过后,万物静默之时(《围坐秋天》)。当然,真正认领和理解它们的人,肯定不在某个安逸慵懒的咖啡屋,更不在香烟缭绕眉来眼去的某个会场,他们在石头们聚集的地方(《在高原》),在春雪一样暗自涌动、星空一样遥深无尽的食盐族里(《盐》)。他们当然不是一群廉价的码头搬运工,只坐享其成,别人塞过来就乐不自胜的趣味主义者。他们仍在等待,希望来得“自然天成,突然出现”(《等候》);他们向往宁静的喜悦,但必须放下冰冷的凶器,能在春天暴烈的风中,“稳稳站立”(《春天里》)。
归根结底,这一切的一切,被诗歌有意无意埋没的有形的、无形的,有声的、无声的,都还将仰赖真正的诗歌的一声啸吼。不是久锁笼中老虎“形散神散,荒腔走板的怪叫”,“必须是那种来自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地地道道,原汁原味/跟百万年前它们古老生猛的祖先们/一样野蛮血性的一声啸吼”(《一声啸吼》)。
一定意义上,《心灵的织锦》就是对诗坛的一声啸吼。这是这部诗集高频率出现高原,乃至高频率出现渺小、沉默、期待、虚构、力量的根本原因。它们不是简单的构词,是由特定组合形成的声音。这声音来自大地,来自天空,更来自诗坛内部,来自诗歌的语言结构。因此,最终,这些诗指向了诗歌本身。
曹有云,男,1972年生于青海。诗歌作品在《十月》、《诗刊》、《诗选刊》、《作家》、《星星》诗刊、《绿风》诗刊、《扬子江》诗刊、《作家》、《青年文学》等刊发表,并入选多种诗歌选本。诗集《时间之花》入选中国作家协会、中华文学基金会“二十一世纪文学之星丛书”2009年度卷,并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发行。2007年参加全国青年作家创作会议。2009年美国爱荷华国际写作计划访问作家。诗歌曾获首届青海文学奖(青海省最高文学奖),首届《青海湖》文学奖,第三、四届青海青年文学奖。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青海省作家协会副主席[5]、青海省诗歌学会常务理事、青海省青少年作家协会副主席,鲁迅文学院第五届高级研讨班学员。
2017年12月,获得第二届“中华文学基金会茅盾文学新人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