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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人人都想吃“唐僧肉”
——读刘林海小说《牛老板》有感
文/董惠安
名为《牛老板》的这部小说，本应是牛老板商海弄潮、破浪前行的辉煌创业史，读罢却硬生生地体验到这是一部唐僧西天取经不成、被千刀分食肉身连骨架都难剩下的恐怖血腥的拍案惊奇。话说唐僧当年取经，不仅有观音保佑、悟空随行，关键时刻还可以上天求助救兵，经历“八十一难”之后，终于修成正果。可是，与唐僧取经的保驾条件相比，牛老板这样的中小民营企业家，简直就是在裸奔，在各种精心伪装的、明火执仗的妖魔鬼怪的围攻下，甚至在“护佑”他取经的徒弟和妖怪的里应外合下，最终被千刀万剐，令人扼腕叹息。
故事中的老板牛笑天，都遭遇了哪些想吃他“唐僧肉”的妖精鬼怪呢？小说中可以看到，从他出生的牛家庄开始，到要将建造奥林匹克运动广场的原土地上福利厂，再到银行、规划局、公安局、新闻媒体、律师事务所等等，凡要进一个“庙门”都要拜佛烧香，慷慨解囊。如果说，银行、律师事务所是经营单位，银行要利息、律师要收费这也无可厚非（公关银行人也可以理解），那作为国家公器的公安局和媒体，也公然讨要什么费用，就甚为荒唐了。他们原本是要为“唐僧取经”——也就是中国民营企业保驾护航的，哪成想他们和拦路作乱的妖怪不约而同的成了同类？尤其是书中那位《人民之声》记者萧明宣，为牛老板写正面报道之后得了小钱很不满足，于是暗中杜撰抹黑文章，发到网络上，给牛老板的昊天公司造成极大的负面舆论压力。而后又在所谓的“消除网络影响”运作过程中再敲牛老板一笔竹杠。唉，谁叫牛老板身处“商品”时代呢，人的良心或职业使命都变成了可以明码标价的商品，这真好像是保驾唐僧取经的徒儿们对自己的职责也开始讨还价格：打死“白骨精”多少钱、消灭蜘蛛精多少钱，没有经费何以挥动金箍棒和九齿钉耙呢？此外，将来取到真经，售于帝王家，所成交的利润中有我老孙、老猪多少股份？
与萧明宣这样的无良媒体小巫相比，佛魔同体的黄奇真正称得上是手眼通天、邪恶至极的大巫。他的公开身份仅仅是不起眼的“汉京市奥林匹克网球协会”秘书长，而实际上是汉京市掌门人乌书记的私人大管家，在奥林匹克广场这样的重点项目运作中，他掌控着绝对的定夺权力资源。让不让、如何让牛笑天拿到这个众人看好的项目，他自有一番缜密盘算。问题的核心是他要的是对这个项目的实际掌控权，并最终保证切走大部分利益蛋糕。在项目进展过程中，为了确保已经到手的部分利益，他也会利用国家为民企制定的优惠扶持政策，顺水推舟地做些工作，譬如安排乌书记为牛笑天主导的奥林匹克广场项目剪彩，指示公安局严查针对昊天公司的网络谣言等等，但转身举起的还是切利益蛋糕的尖刀。最终他拉乌书记的大旗作虎皮，动用一切明的暗的合法的非法的手段，把奥林匹克广场整个项目的权责利都收入囊中，那架势不亚于佛祖废除了唐僧的取经权，而亲自腾云驾雾把真经送到长安，以获取超值无数倍的回报。唐僧这样的民营企业家遇上这样的法力无边、利益独享的魔障，能有什么作为？现实中这样的人面魔心者不在少数，得逞者不在少数，而遭到此类碾压的民营企业家也不在少数。正如作者刘林海在小说《后记》中所言，“多数时候，出现在大众面前的民企老板，光鲜亮丽、豪掷千金。但正如演艺明星一般，辉煌的背后，那些难以想象的辛酸与艰难，未必为常人所知晓。盘点我所服务过的民企，二十余年来，能一如既往健康存续的，凤毛麟角。虽不乏曾经大红大紫引领风骚者，但大多逃不过十年破败的魔咒。可叹一些企业主，最终陷入不归路，身陷囹圄或跑路失踪者屡有耳闻。”应当说，有不少民营企业主在“黄秘书长”面前退避三舍，黯然息鼓。除非民企做到华为的份儿上，“黄秘书长”们蛇口难吞大象，才有可能悻悻而退。当然，遇到小说中的汪真真这样软硬不吃的刚烈女子，也算是黄秘书长千虑一失了。
当今时代取经的“唐僧”真的就没有观音菩萨这样的慈善神灵保佑了吗？应当有，但真是太稀缺了。小说中的汪真真，就是如此真善美的典型形象。汪真真本是牛老板的助理和主要依仗的骨干成员。她天生丽质，善良聪慧，可以称得上保佑牛老板“取经”成功的观音菩萨。可是，在黄奇眼中，气质非凡的汪真真是进入了他视线的猎物，把她定性为牛老板这个“唐僧”身上的另一块金贵的肥肉，甚至把她当成了送到乌书记卧榻上的“祭品”。然而，尽管他不停地放出大招威逼利诱，汪真真始终不上他的套儿，在不卑不亢中保持住了一个智慧女性的个性尊严。最终黄奇使出阴招把她送进监狱，并逼她乖乖就范，而她却抱定鱼死网破的决心，用一把利刃把人面兽心的黄奇送上西天。
就这样，一个菩萨一般的、集真善美于一身的女子有可能被送上绞架，可悲啊！一个能剥夺“唐僧取经权”，并把菩萨置于死地的魔，究竟能“魔高几丈”呢？真该你好好丈量一下啦！虽然小说结尾说汪真真罪不至死，有望存续生命，但悲剧已经不可避免。这不仅是她个人的悲剧，也是民营企业家的悲剧，足以引起我们这个时代做深深的反思了。
其实，我还有另一种思考。话说唐玄奘取经归来，功德圆满，被唐太宗授予极高荣誉，并安置在玉华宫翻译佛经。而建设奥林匹克广场项目失败并背了一身债务的牛老板，该置身何处？他身上的“唐僧肉”已经被剐尽，翻身已经无望，无法逃不过十年破败的魔咒，大家可以为他设想一下，何处是归途？
牛家庄肯定是回不去了。汉京市房地产界也是无法待下去了。东山再起还有希望吗？当然，探寻一下那些未逃脱“十年魔咒”的企业家身归何方，何方也就将是牛老板的归宿。而我还想多问一句，那奥林匹克广场原址上福利厂的职工们的困难还有什么人去过问吗？而昊天公司散伙的员工又会流落到什么地方？
读罢《牛老板》，久久掩卷沉思，难以释怀。小说无疑是成功之作，尤其是作品直面现实，针砭时弊，如同一位医治顽疾的医生，对患者肌体病灶无情地摘除切割，体现的是一种救死扶伤的无畏担当。作者刘林海既是作家又是律师，长期承担着为民营企业家提供法律服务并出庭辩护的使命，小说中的是是非非、轰轰烈烈大多来自他的直接体验，所以本作品堪称是“血管里流出的血”，从书的字里行间不时地听到隐隐的呐喊和咏叹，为我们引发了深层次的关于中国民营经济如何绝境重生的思考。所幸，我们的社会已经开始重新审视民营企业在改革开放四十多年间的贡献和促进社会发展的积极意义，各项优惠扶持政策正在完善之中，民营企业面临的营商环境正在优化。希望这本《牛老板》的故事能给我们的社会提供更多的启示。
董惠安2024.4.16
董惠安，男，汉族，祖籍辽宁海城，1955年1月出生于陕西宝鸡。1983年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1997年加入陕西省作家协会。2000年以来在报刊发表大量针砭时弊之杂文，并公开发表历史政论专题片脚本《追寻盛唐雄风》、社会调查纪实《大创启示录——陕西大学生创业与就业的现实与思考》、长篇小说《神泉》《斜谷》、以陈忠实生平为题材的20集广播剧《呦呦鹿鸣》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