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大地】2579 山乡女儿║聿君（诵读║桃子）

【诗与大地】

山乡女儿

作者║聿君

诵读║桃子

离开山乡好几年了，活在水泥楼房喧嚣马路中，心里牵挂的总是那敦厚的蒙山，婉转的沂水。那里，存着我的爱，让我魂牵梦绕。

    夜晚，事情做得累了，推开稿纸，从那只粗拙木匣中，取出巧莲和她女伴们绣的鞋垫，摆在书案上。柔黄灯光下，她们静静地看我，好像悄悄和我说话……。久存的乡情乡思与乡愁，被她们丝丝缕缕牵出，心中漾起清新甜蜜的涟漪……。

巧莲小的时候，与别的山乡女孩一样，样子黑黑瘦瘦，小辫细细黄黄，穿着姐姐的旧衣服，灰塌塌的，一点也不好看。每天早晨，三五个小妮子邀在一起，挎着大草筐，爬东山，爬西山，爬北山，割草拾柴。路上，常常遇见我穿的整整齐齐去上学，她们便放慢脚步，直着眼睛看一阵。等我走远，身后就是一阵“稀里哗啦”的笑声。

下午，我放学了，她们也下山了。每人身边一垛捆得紧紧的、小山样的青草，在溪边大石上歇脚，和着潺潺溪水嘻嘻说笑。

    “你过来呀!俺看看你的书本！”远远地看见我下学，巧莲喊我。我小心踩过溪中石头，把书包递给她，小妮子们你一本、我一本拿在手里乱翻。“这是些啥呀？圈圈道道，蛤蟆骨朵，伸腿蜷胳膊的!"小妮子们边看，边笑，边嚷。巧莲抬头看着我：“都学英语几何啦?”然后把书一本一本收敛来，整齐地放回我的书包里。

太阳快落山了。她们背起小山样的青草，我背着小巧的书包，披着金色夕阳一起回村。家里羊吃的，猪吃的，牛吃的，都靠她们。

我去城里念高中的时候，巧莲她们也长大了。暑假回家，一个个都是大姑娘！皮肤白白细细，身体结结实实，头发乌黑亮亮，苗条又好看。

“栓子哥，城里好不?”巧莲在溪边洗衣服，我在溪边刷鞋。“就那样。”我觉得城里不如山村好。“城里的闺女俊不?"“也没啥俊。穿得乱七八糟，脸上乱抹乱画。”我喜欢天真自然的美。“你瞎说!人家那是新潮，是化的妆呢!"

    “新潮倒是新潮，可让人觉得轻飘飘，酸叽叽的。”我觉得朴实就挺美。“栓子哥，等着俺给你纳双鞋垫，垫着不出汗。”巧莲拿起我刷好的鞋，用手比量着，轻轻地说。

夏天，是姑娘们的季节。我在树下看书，也看溪中美丽的田园图画：树萌下，清流里、白石上，大红的、鹅黄的、嫩绿的、天蓝的，彩色的姑娘们在溪边洗衣说笑……。在大山雄浑黛绿的背景下，那水边清新的彩色，不知给素朴山村添了多少青春光彩，多少生机蓬勃！

山里女儿清纯、健康、朴实。再多的活儿也得干，再累也不怕，煎饼成菜吃饱就行。“娘，赶集给俺买件褂子吧?”山里闺女就这一个期求。她们不要贵重的衣服，十几块钱一双鞋，二三十块一件褂儿，块把钱一朵花一个卡子，新鲜明亮就知足。

山乡姑娘从春干到冬，除了过年，一年到头没有闲时候。晌午傍晚，但有闲暇，三五女孩儿聚在一处，或溪边树下，或坦平场院，纳鞋底纳鞋垫绣荷包。尤其那千花百卉的鞋垫，最是姑娘们心上的物件，一双双剪好，贴上雪白面子，用各色彩线一针一针纳：荷花莲子，鸳鸯戏水，丹凤朝阳，海棠绣球，彩蝶牡丹……。一双一个样，一人一个样，没有重复。每一双都是她们的情深脉脉，都倾注着对生活的幢憬，对爱的梦想。

真不知道，她们心里到底有多少花多少鸟，多少情多少爱，多少对生活与幸福的遐想。针脚细又密，色彩艳又亮，心思又甜又远。这是她们的信物，全都是用爱制作。

当我考上大学，离开家乡的时缕，巧莲和她的姐妹们，把厚厚的一叠鞋垫放在了我的书桌上。然后欢笑着跑了。看着她们走远，我回屋坐下，一双双翻看，一双双端详。花样没有了，色彩没有了，只有姑娘们一颗颗心。实在太重，太重……。忽然想到：

或者我不该去城里上学？也立刻明白：我对这山乡的爱，是永生永世也不会改变了。

【作者简介】

聿君：字古公，号一閒堂主人，又号竹溪居士、散翁、怪叟。北京人，后居徂徕山竹溪之侧。著名作家、画家、书法家、哲学文化学者。

【主播简介】桃子:黑龙江人，喜欢朗诵，热爱生活，希望用自己的声音让您体会不一样的文字语言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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