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与大地】2588 途中邂逅：路旁有座《张若虚纪念馆》朱绍平（浙江）朗诵║涛声依旧
【诗与大地】
途中邂逅：路旁有座《张若虚纪念馆》
作者║朱绍平（浙江）
朗诵║涛声依旧
看完瓜洲古渡公园，与沈武华君告别时，为了表达对沈君悉心指点的感谢，大家一致建议，我们要有所表示。罗烈弘搬下车上的一坛杨梅酒，要送给沈武华，他坚辞不收。走前，还专门给大家的水杯加满了开水。
摇下车窗，挥手告别，不出千米，我们又来到附近的“张若虚纪念馆”，又叫“春江花月夜艺术馆”。馆不大，仅二层，由扬州刊江区与瓜洲镇共同建设。大家兴致都浓，又看了将近一个多小时。
张若虚纪念馆和春江花月夜艺术馆坐落于千年古镇瓜洲，总建筑面积约二千平方米，共分为序厅、张若虚与“吴中四士”、歌辞缘起、画意乐韵、艺魂匠心、瓜洲记忆、千年对话等七大展区，采取“声、光、电”及“音、诗、书画和非遗技艺”，全方位、立体式介绍张若虚其人，解读《春江花月夜》这首经典古诗词的魅力，展示以“春江花月夜”为题材的古代文学作品、近现代音乐作品和扬州非遗技艺作品，并通过多媒体新技术重现诗渡瓜洲的千年胜景。
春江潮水连海平，
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
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
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
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
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
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
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
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
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
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裴回，
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户帘中卷不去，
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
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
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
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
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
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
落月摇情满江树。
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旧瓶装新酒，自陈出奇篇，可谓由齐梁绮丽浮靡文风转向盛唐自然清丽转型的一面旗帜，也是中国古代诗歌史上的重要里程碑。它的出现，填补了中国古代诗歌史上以月为中心媒介，同时描写男女双方两地相思，探索宇宙和人生哲理于同一首诗的空白。不论从主题的提炼，还是题材的加工上，此诗对唐朝繁荣的诗歌局面起着重要的作用，对后代诗歌创作有开一代先河的启蒙作用。所以，它的内容和形式一直为后世诗人所借用。
自有诗歌以来，从来没人能把一轮江月描绘的如此凄美多情，江月依旧，诗篇阙如，这首《春江花月夜》，就是中国诗坛一轮光耀千古的高天朗月。
从唐至元，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不为世人所重，几近无人知晓。真正发现这颗明珠的，是晚清经学家、文学家王闿运，他在自己的著作《汀绮楼论唐诗》中，对这首诗大加推崇说：“张若虚《春江花月夜》用《西洲》格调，孤篇横绝，竟为大家。李贺、商隐挹其鲜润，宋词、元曲尽其支流，宫体之巨澜也。”这也是春江诗被誉为“孤篇盖全唐”的由来。
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对后世的影响很大，或许在很多唐宋名作身上，都可能看到这首诗的踪迹：崔颢的“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很可能是“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的化用；张九龄的“海上上明月，天涯共此时”可能是根据“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化用而来；李白的“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苏轼的“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都有借鉴“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的痕迹。诗篇令人心驰神往，春、江、花、月、夜，这五种事物集中体现了人生最动人的良辰美景，构成了诱人探寻的艺术境界。让人无法超越，才使他成孤篇盖全唐！
“春江花月夜”艺术馆，不仅介绍了张若虚的名篇《春江花月夜》，还介绍了“春江花月夜”的由来，以及历史上五家七首“春江花月夜”的全部内容，而且对每一位“春江花月夜”的作者都作了简要的介绍，让参观者可以通过不长时间的参观浏览，对中国古代“春江花月夜”的来龙去脉，有一个大体的了解。
为了写作此文，我特地将《春江花月夜》全文背诵了下来。我也想借此机会谈一下自己对熟读此文的一点心得体会。
我认为，《春江花月夜》全文可以分“起、承、转、合”四个部分。前八句为“起”的部分，紧接着的后八句是“承”的部分，中间的十二句是“转”的部分，全文的最后八句是“合”的部分。
下面分开来讲。“起”的八句，从写远景的“春江潮水”，到写中景的“江流”，再到近景的“月照花林”；从宏观的“海上明月”，到中观的“汀上白沙”，再到微观的“空里流霜”，层次分明，依次递进。
“承”的八句，是我最喜欢的部分。“江天”两句，写出了月色皎洁，玉宇澄明。此为承上启下，由江天月色，从而引发人生追问。清明澄澈的天地宇宙，仿佛使人进入了一个纯净世界，这就自然地引起了诗人的遐思冥想：“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连续两个问句，诗人神思遥远，但又紧扣人生，思索着人生哲理与宇宙奥秘之间的内在联系。这两句写得富有哲理而又发人深思，奇绝的表述，大有屈原的《天问》之气势，显示出作者惊人的艺术才华，既表现出诗人非凡的哲学高度，又表现出诗人非凡的学识和超卓的想像力。
这里特别需要指出的是，诗人对天人关系的思索与追问，超越了前人“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之类，仅仅哀叹生命短暂的窠臼，表现出对生命热爱的真挚感受，以及对人生幸福的执着追求，在礼赞大自然的同时，还大声喊出弘扬生命的强烈愿望，体现了诗人本身对生命意义的积极向上的体认，对天人关系的深沉感悟，也体现了中国古代哲学“天人合一”的传统精神。因而，闻一多先生在《唐诗杂论》中称赞此诗展现了“窘绝的宇宙意识，一个更深沉更寥寂的境界”。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个人生命，短暂即逝，而人类存在，绵延长久，于是，在“代代无穷已”的人生，与“年年望相似”的明月之间，终于找到两者之间的共同之处。诗人虽有对人生短暂的感伤，但并不是颓废与绝望，而是缘于对人生的追求与热爱。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人生代代相继，江月年年相似。一轮孤月徘徊中天，像是等待着什么人似的，却又永远不能如愿。月光之下，只见大江东流，奔腾远去。随着江流宛转，行文遂生波澜，将诗情与画意，清醒与朦胧，推向更深䆳的境地。江月有情，流水无恨，诗人自然而然地，把笔触由上半篇的大自然景色，转到了人生图象，从而，又引出第三部分的“转”，这就是男女相思的离愁别恨。
行文至此，我又不禁联想，我们这次自驾走读大运河的活动。千年运河，常流不息，自古以来，究竟有多少帝王将相，通过大运河的开拓，为中华民族的复兴建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究竟有多少才子佳人，写下了不朽的诗词华章。真可谓：人生代代无穷已，运河年年不相似，不知运河待何人？但见运河送流水。
第三部分，就是“转”的部分，这部分是作者要着重描写的对象，也可以说是该诗最有看点的所在，如果说，“起”“承”是铺垫，这“转”的部分，就是本诗最有价值的部分。这里又可以分成三个小的部分，
一是“白云”四句，前面两句：“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是“小起”，后面两句：“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是“小承”。白云悠悠，飘忽不定，象征“扁舟子”的行踪不定，不易掌控。“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不胜愁？”又是两个问句，互相联系，相辅相成，并为后面的“小转”与“小合”留下了伏笔。“谁家”“何处”二句互文见义，因不止一家、一处有离愁别恨，诗人才提出这样的设问，一种相思，牵出两地离愁，一往一复，诗情荡漾，曲折有致。
二是“可怜”四句，紧接上文的两个问句，是“小转”。这里完全是白描的写法，抓住大略，简洁明快，先着墨“可怜楼上月裴回”的全景，再描写“应照离人妆镜台”的近景。“裴回”二字，尤为传神。浮云游动，光影不定，思妇惜别，徘徊不忍。皎洁的月光，似乎要与离别的夫妇作伴，为他们解愁，因而把柔和的清辉洒在妆镜台上、玉户帘上、捣衣砧上。不料玉户帘卷起多时，男子不肯下楼离去，捣衣砧边，女子往来走动，生怕落下丈夫带走的盘缠行李之物。这里的“卷”和“拂”，前写男，后写女，两个痴情的动作，生动地表现出夫妻惜别之际内心的惆怅和迷惘。
三是“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四句，是这部分的一个“小合”，如果说前面的四句，是表现离别夫妻之间的动态活动，那么，这部分是着重于描写静态的活动。执子之手，双目相视，唯有思妇的心声与宿愿：“我多么希望自己变成柔和的月光，时时陪伴着夫君的身傍。并希望夫君多多来信，所写的书信，就像被鱼龙惊起的涟漪，长长远远。”
第四部分就是“合”的部分，也就是最后的八句。说它是全诗的“合”，至少有三层意思，一是指春天这一季节的“合”，从“春江潮水连海平”的初春，到“春半不还家”的仲春，再到“流春去欲尽”的暮春，这里写的是春天的“起”与“合”。二是指月升至月明一天之内的“合”，从“海上明月共潮生”，到“江潭落月复西斜”、“斜月沉沉藏海雾”，再到“落月摇情满江树”，这是一夜之中月亮的“起”与“合”。三是游子从“扁舟子”外出，到“乘月几人归”的一个归来，这也是一个“起”与“合”。如果说，前两者是描写自然季节的“起”与“合”，这里描写的就是人生社会的“起”与“合”。
月落江潭，相思依然在，春天欲尽，游子未还家。“昨夜闲谭梦落花”，可谓神来之笔，又紧紧扣住了读者的心灵。“昨夜闲谭”，看似无意，却藏深情。“梦落花”，道出了游子日日思乡心切，夜夜梦中还家的浓浓乡愁，也可以理解为思妇望月思人、盼君还家的深深期待。江水流春，长夜将尽，花开花又落，月升月又沉，诗文与开头遥相呼应，层层递进，逐句收结，衬托了游子闺妇急于相会，而又暂时没有实现时的落寞与惆怅。
最后，全诗以“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结尾，终于给人带来了希望，也让春江花月夜有了圆满的结局，这个画面是那样的温馨，又是那样的浪漫。“落月摇情满江树”，一个“落”字，溅起了游子归乡兴高采烈的浪花；一个“摇情”的动作，写出了游子归乡的急迫心情，这里既有“摇橹”的物质形态具像，更有游子远游归来时的激荡情思与无限牵挂；一个“满江树”的画面，再次把游子内心复杂的归乡情思描写得涟漪满江、淋漓尽致。
对此，清人王尧衢在《唐诗合解》中，曾有精彩的评述：“余情袅袅，摇曳于春江花月之中。望海天而杳渺，感今古之茫茫，伤离别而相思，视流光而如梦。千端万绪，总在此‘情’字内动摇不已。将全首诗情一总归结，其下添不得一字，而又余韵无穷，此古诗之所难于结也。”（见王尧衢《唐诗合解》）
参观完张若虚纪念馆，再往镇扬汽渡。坐到车上，大家始才感觉有点饿了。好在把早茶时没吃完的点心打包带上，刚好成为充饥之物。因为罗烈弘在开车，没法进食，我们其余三人就把所剩之物，一扫而光，省时省钱，只是辛苦了罗烈弘。
选自（滟滟随波六千里
——自驾走读京杭大运河随想）
【作者简介】
朱绍平，男，汉族，1959年3月生，浙江义乌人，1985年12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76年10月参加工作，研究生学历，现任浙景协副会长。曾任浙江省人大民族宗教华侨外事委员会副主任委员、省人大常委会外事工作委员会副主任。
【主播简介】涛声依旧，喜欢文艺、文学，闲暇之余学习朗诵，从中找到生活的乐趣。艺术观：来自心灵的声音，总会动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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