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民俗小说《赫哲密码》

——欧阳如一

第十二章：

遇上一个好看的小女生

后来全国农村的车辆——火车、汽车、拖拉机、马车遇上知青都怕，见到他们能跑就跑，不能跑就得拉着，他们坐车是不给钱的。可知青对于北大荒还是新鲜事物，农垦人还保持着当地农民、也许是以前的游牧民族的传统，打听道会告诉你很详细，也许会送你一程；赶马车的会捎上走路的，这地方一根垅就好几里地，走夜路很容易遇上狼；家里来了陌生人无不管水管食甚至留宿，不要钱还不问来头，哪怕你是逃犯——这就叫“社会公德”，今天你帮助了他，明天他可能会帮助你；今天你帮助了这个人，明天那个人可能会回报你；这辈子你帮助了人，下辈子就会得到人的帮助——这有点佛教“因果相报”和“转世轮回”的意思，可人多了环境恶化再加上连年的阶级斗争——说不定谁是坏人，这里的人就越来越不热心肠了。冯国庆在路上遇到车就喊：“有去七星湖的吗？”真有拉化肥的卡车停下来，说：“掉队了吧？上车，把化肥扒出个窝来，就不怕风了。”那些白色的塑料袋摞得很高，不脏，他们就在前边靠栏杆的地方造了一个卧铺——要在路上跑十个小时，冯国庆敲敲车蓬盖：“师傅，可以走了。”卡车启动，完美。

卧铺太小，他们只能面对面侧身坐着，冯国庆问那好看的小女生：“哎，你动作咋这么慢呢？”那女生红了脸说：“我把小提琴拉火车上了，上去找就耽误了时间。”冯国庆在心里说：“下乡插队还带着洋乐器，够‘小资’的。”突然大叫：“糟了，我把词典拉车上了，我的父亲给我唯一的纪念！”他想敲车篷盖让车停下，可他们已经跑出很远，那辆火车说不定也开走了。那女生在心里说：“说我磨蹭，你才漠漠藤藤。”问：“还没请问你的大名。”冯国庆说：“马卫平。”他想得是词典上的签名；“冯卫平”，他想起后来改成了这个名字；“冯国庆”，他想起他现在用这个名字——都是那本词典闹的，也是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那女生腼腆地笑了，说：“扈喜。”冯国庆想：“名字不错，可我够倒霉的。”

黑龙江的夏天真凉快，在北京和上海已经穿短袖，可他们的“卧铺”上还吹着浩荡的春风——有些地方的树才绿，扈喜从旅行袋里拿出件花毛衣穿上，这件毛衣一看就是用各种线头拼的，是毛线厂的次品，不要票，上海人不但会过日子，手还巧。“学琴几年了？”冯国庆问。“从娘肚子里——我妈是上海乐团的提琴手，曾经集体创作过《智取威虎山》里打虎上山的音乐，就是那个嘟……嘟嘟嘟嘟……，用西洋乐器演奏京戏是中国戏剧的一大创新。”

冯国庆也喜欢《智取威虎山》，也会唱《打虎上山》里杨子荣的“穿林海，跨雪原”，说得就是这地方，可他当着这刚认识的小女生不好意思唱，再说才丢了宝贵的词典。“我三岁母亲就教我大众琴、我五岁母亲就教我脚风琴，我刚会拿小提琴她就去世了，因为她是上海买办的千金，右派。”扈喜喜庆的脸上一片神伤。这真是同病相怜，冯国庆说：“我没见过我父亲，我出生前他就去了香港，只给我留下一本《赫哲词典》和他的身份之迷。我母亲也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可解放我姥爷家就破产了。”

“《赫哲词典》？”扈喜想可能是本外国词典，物理或者化学类的，这时他们的卡车停了，司机说：“下车撒尿。”背过身就掏出了机关枪。他们重新上车，冯国庆说：“这三江平原，一望无际，据说东北有世界第三大黑土地。”扈喜看到冯国庆找棵路边的树就尿，说：“路成格，林成网，真好。”她刚才走出了好远，急得司机直鸣笛。“扈喜，我听说上海人把外地人都叫‘乡下人’，是吗？你为什么下乡？”冯国庆很少和女生说话，他会学着同学把课桌当中画一条线，男生女生经常会因为对方越线就用胳膊肘打起来，没哪个男生敢和女生好，所以妹妹的同学韩淑珍来家他就躲，可他见到这个小女生嘴就想贫。“噢，我其实不是纯粹的上海人，我父亲是印尼华侨，我母亲是苏州人，我下乡是因为我父亲娶了新太太，我本来可以‘特招’进上海乐团，我的老师是何占豪，他和陈钢合作了中国第一部小提琴协奏曲《梁祝》，后来他又创作了芭蕾舞《红色娘子军》的音乐。”何占豪教过她小提琴？好像有点吹牛，北京人说上海人买半根带鱼就敢请人到家吃饭，冯国庆说：“我家人经常见傅作义——北平解放前国民党总司令，解放后的水利部部长，我本来能留城进兵工厂，来北大荒也能到师部武装连，别人插队的动机我不知道，大多都像生离死别似的，可我，跟去度假似的，我不但愿意当农民，还愿意当赫哲人。”这家伙真能吹牛，扈喜捂嘴笑道：“我听说北京的税超过了上海？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冯国庆知道这丫头想说：“如果吹牛上税。”看来他真不能把实情跟人说，没人相信。卡车又停了，司机说：“喂脑袋啦，你们带干粮没有？”

 到底是上海女人，过得是精细化生活，扈喜拿出个精致的小暖壶给他们三个各沏了一杯麦乳精，这可是好玩艺，上医院看病人就送这个。她又拿出上海肉月饼、苏州枣泥拉糕和无锡糖醋排骨给两个男人吃，司机边吃边说：“你自己做的？这是啥味呀？你咋这么巧呢？”没吃几口就没了，上海人真小器。卡车启动，卷起满天黄沙，车上的两个年轻人闭上眼睛，一会儿就睡着了，并且靠在了一起。冯国庆看到邮递员骑着自行车过来说：“是马少爷吗？香港的邮件。”递给他一只小木盒，他打开看，里面正是那本丢了的《赫哲词典》，他一抬头那邮递员不见了，眼前站着一个燕京大学的小女生，手里拿着一把小提琴，说：“马教授让我告诉你，这里有北平解放的情报。”他突然醒来，发现扈喜的头正轻轻地靠着他的肩，头发弄得他心痒痒，就又闭上眼睛寻找刚才那个没做完的梦。扈喜在街头看到一个小赤佬，正用小提琴演奏，他师傅何占豪小时候就流浪过，却创作了传世之作《梁祝》。她走上前去，发现那演奏者是自己，就站北大荒的茫茫原野上，拉响了这天地之间的洪荒之乐，可她的乐谱居然是刚刚有人提到的《赫哲词典》。她醒了，发现冯国庆的头正挨着自己的头，这是个长得有点像女人的小伙子，就轻轻地把头挪了去。

男播简介：铁微(王尽量)  河北省廊坊市金融系统青年联合会常务副主席。爱好广泛：酷爱运动，杨式和吴式太极拳第六代传人。喜欢文学艺术、文学创作，曾在新华社《瞭望》周刊，人民日报《市场报》、《经济日报》、《金融时报》、《中国政协报》、《经济参考报》等报刊杂志发表文章数十篇。爱好诵读，影视片配音，配音秀达人。曾在多家媒体平台担任主播，发布多篇文学作品。

女播简介：玉华，河北怀来人，现已退休。爱诵读，喜读书、好旅游。用声音传递真善美。担任多家平台主播。播讲长篇小说《南阳月季》《北京的雪》《大同的风》《信与爱》《赫哲密码》等作品入驻喜马拉雅官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