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
腾格里沙漠。黄沙漫漫,四野茫茫,无边无际。
满眼的金屑,不,满眼的金粉,细面一般。
光着脚板走在上面,如走在黄丝绢铺着的毯子上,没有一点硌脚的感觉,那么绵软舒心。
风静而阳光朗照,黄沙泛着热烈的金光,耀得人睁不开眼睛;漠风徐徐,热浪铺面,金粉有的徐徐移动,有的轻扬起来,飘起一片黄尘。
沙漠似海,风平时沙波层层,微风时沙花朵朵。沙丘,沙脊,沙峰,都是大风创造的杰作。
偶尔的几株已枯或生长的沙柳,几棵从沙土中探出头的沙棘,偶尔滑走的一条两条蜥蜴,沙坑里难见的一点湿处和一瓢小泉,彰显着沙漠不灭的生命。
沙脊
沙漠中到处是驴脊梁一样的沙脊,刀刃一般突兀而锋利。
是沙漠雄起的脊梁,还是亢奋不羁的情绪?
沙脊长长短短,高高低低,诉说着新旧短长的故事。
沙风将金黄的面沙沿着沙坡吹起,在沙脊上淬锻新刃,沙脊某处像没淬接在一起的钢水,猛然流出一个缺口,从上到下滑出一个凹坑。但不一会,沙脊又修复原状。
沙脊两面都很陡,甚至可以用直陡或奇陡来形容。谁要直上沙脊,那要比登天还难。如果想要站在沙脊顶上显示征服者的欣悦,你只能顺着坡势斜着一步步上行,但当你登上沙脊,沙脊已经凹陷甚至滑坡。
沙脊可能彰显沙漠的另一种性格和风格,沙风不分昼夜,在或徐或紧地不断塑造。
我想挥舞锋利的沙脊,把干旱的沙漠劈一道口子,让沙漠血液流出来,消解沙漠的干渴。
沙峰
沙漠并不是一马平川,而是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沙峰雄起。
如果说沙脊是沙漠的筋骨,那么,沙峰就是沙漠的肌肉胸腱。
腾格里沙漠的沙峰层叠,虽不是很高大,但也高低起伏,显得很是雄壮,很有气势。
沙漠中的沙峰走向没有规则,有的搂抱,有的并行,大多是横冲相撞。
这就构成了沙漠的神秘,也造成了在沙漠中行走的困难,更是容易迷失方向的原因。
我佩服沙漠之舟骆驼在沙漠中顽强生存的本领,更惊叹骆驼在沙漠中辨识方向、记忆路径的能力。
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沙峰,像自由奔跑的驼群,穹隆沙漠的生气和活力。勇毅地登上沙峰又健步走下山峰、走出峰谷、长途跋涉沙漠的驼队和驼队的带领者、指挥者,是可歌可泣的沙漠之魂。
沙柳
身置茫茫黄沙,起初是掩不住的兴奋,继而兴奋退去,出现隐隐的紧张感,再过一会,就会产生被一色的沙漠吞噬的无助和无望感。
此时,如果远远望见一排,几株,哪怕孤孤单单的一棵生长的沙柳,在刹那的兴奋和震撼之后,你会如发现救命稻草一般疯狂地跑过去,紧紧搂住它又蹭又亲。
沙柳能在无垠的沙漠中生存、生长,简直是一种奇迹。从某种意义上说,它比骆驼更让人敬佩。骆驼是行走的动物,它虽然在沙漠中坚持十多天不吃不喝,是抗旱抗寒抗风沙的英雄,但也能遇到吃的草喝的水,还能在沙滩或者避风的地方卧下休息。而沙柳是扎根不动的植物,生长在干旱无雨无水的沙子里,常常遭遇在烈日暴晒下的几十度高温的烘烤,遭遇沙尘暴的抽打和掩埋却坚毅顽强地生存生长,即使埋入深深的沙石下边,不能再发绿野,身体几百年乃至上千年不腐不烂,那种坚韧勇毅精神,简直叫人顶礼膜拜!
一株沙柳在黄沙中伫立,凌风御寒,忍渴抗暑,让沙峰沙尘敬畏;一排、一片沙柳在黄沙中生芽分枝、高扬绿意,拒风拦沙,让沙石惧怕不敢前行。
沙柳,阻挡风沙的勇士,绿色田园的守护神。
沙刺
沙漠中有一种顽强倔强而又锋芒毕露的植物——骆驼刺,我把它称为沙刺。
沙刺的生命力之所以顽强,是因为它的根系可以深达一二十米,有找不到潮湿和水不罢休的钻劲。
沙刺倔强,不向残暴的飞沙走石低头,不向凶猛的恶风认输。不管风沙把它掩埋多深,它都能顽强地向上向上,把绿色的生命探出沙土,把不屈的精神向沙漠展示。
沙刺的倔强让抗旱力生命力极强的骆驼都甘拜下风,骆驼甚至把沙刺当作它在沙漠中补充能量的极好充饥食物!
沙刺一般都生长在较平坦的沙滩或者较低矮的沙包上,高高的沙峰和锋利的沙脊上很少看到沙刺的身影,这是因为大风会把它们刮跑,大风卷起的沙尘会把它们深埋。但沙刺不听命风沙的摆布,硬要与邪恶残暴抗争。沙脊的斜坡或沙峰的半山腰,偶尔也在封顶能见到一棵几棵沙刺生长,洋溢着绿意。
人类应该感谢沙刺,是沙刺顽强倔强地扎根沙漠,阻止了沙漠的无情侵略和肆意侵占的步伐。沙刺和芨芨草一起,硬是抑制了扬沙在大风怂恿下的翻滚前行。
沙刺——骆驼刺,是给沙漠一丝绿意的植物!
沙刺,是战斗在抗风固沙第一线的勇士!
我虔诚地向沙刺致敬!
沙泉
在干沙飞扬奔走的沙漠看到沙泉或者沙池,不仅让人神情振奋,还会使人产生难以置信的惊奇。
宁夏的沙湖,甘肃敦煌的月牙泉,不管是沙漠的眼泪凝聚,还是上苍赐给沙漠的一汪清泉,它们绝对是沙漠胜景,塞上传奇。
腾格里沙漠,黄沙万顷,一望无垠。沙包、沙峰、沙脊、沙谷,层层叠叠,起起伏伏,绵延不断。
走进这黄沙中,空气干燥得像要燃烧。
频繁四顾,不用说在沙峰、沙脊上,即使在沙谷、沙坑里,到处寻觅不到一点湿处。
我把目光投向绿色。有绿色就有水份,有水份就有水源。
一枝小沙柳摇着绿枝,几棵沙刺挂着绿色的笑意。
我一阵惊喜。小沙柳、小沙刺旁边有个小小的沙泉,似乎巴掌大,泉水泛着绿光。我跌跌撞撞飞奔下去,走到泉边。一捧泉水在沙子中像一只明亮的眼睛闪闪发光。
看着这小巧玲珑又实在可怜的小泉,我感动得泪眼婆娑。
沙泉,沙漠的生命之泉,沙漠的精神之泉!
沙驼
沙漠骆驼,我把它称之为沙驼。
沙漠,如果没有沙驼,就不能算作真正意义上的沙漠。
沙漠里,如果没有沙驼强大的抗旱力和忍耐力,就显示不出沙漠沙土如火烤了的干旱性和飞沙走石的残暴性。
沙驼,被人们呼为沙海之舟当之无愧。
沙驼,把它们称作穿越浩瀚沙漠的健行者和真正运输者一点都不为过。
沙驼有天生的自我补给的能力。两座高高的驼峰是营养储存库,胃是装满水的水缸。即使几天几夜不吃不喝,它们依然能很精神地行走不停,是驼峰不断补充营养,驼峰的脂肪氧化生成水和将胃里储存的水反刍出来解的渴。
人在细沙中行走十分艰难,而沙驼却能健步如飞。因此,人在疲累不堪的时候,却让沙驼驮着行走。
在沙漠中,沙驼不仅是人同甘共苦的忠实朋友,而且是人坚强的保护者,常常还是救命恩人。
有沙驼在,沙漠休想征服地球和人类。
沙驼精神,是人类生生不息、顽强拼搏精神的榜样。
沙蜥
走进大沙漠,很少见到大一些的动物。
偶尔听见几只鸟叫,寻找到已是飞得失去踪影。
在空旷无垠的大沙漠里,常能见到的动物就是小小的沙蜥了。
蜥蜴,民间叫蛇虎子,因为它长相和行走都像蛇。
明明眼前什么也没有,倏然,一条沙蜥从脚边划过,差点踩在脚下,惊吓得人心里一抽,胆小女生会吓得惊叫出声来。
不知沙蜥靠什么生存,小小的身躯,仰着头,一直保持昂首不屈的精神状态。
在高高的沙峰、陡陡的沙脊和低洼峰谷里,都可见到沙蜥的身影。在如金粉的黄沙上跑过,留下清晰的或直或弯的足迹,不知是不是它倾吐给沙漠的心事。
傲霜的风骨
霜,是秋冬寒冷肃杀之物。
世间偏偏有傲霜凌寒之物。
傲霜凌寒,是一种怎样的精神,是一种怎样的气概,是一种怎样的风骨!
菊花在百花落后不怕严寒,独自盛开,那是一种斗风欺霜,孤傲脱俗,气韵超逸的风骨。
梅花在天寒成冰,大雪纷扬的严冬灿烂绽放,斗雪迎春,清冷俏丽,那是一种傲视冰雪,不畏困难,高洁正直的风骨。
竹子纤细柔美,一年四季长青不败,那是一种弯而不折,生而有节,高直俏拔,凌云不俗的风骨。
松柏生于沙土石缝,长在峻岭峭壁深涧,迎风凌雪,四季苍翠,那是一种坚毅挺拔,坚韧顽强,刚正不阿的风骨。
傲霜风骨,融汇了菊花的勇毅,竹子的气节,梅花的高格,松柏的刚正品格,形成了我们中华民族五千年坚强不屈、忍辱负重、昂扬奋进的民族魂。
拔节的文字
今生有缘,把我国古老的文字种进灵魂,刻在骨头。
是造字者仓颉伟大,还是我中华的文字神奇?
是有神助?是仓颉的智慧通神?他把汉字制造成周周正正的方块字,好写又好看。
方块字有棱有角,极易生根发芽。
文字一旦生根发芽,就长出形体、就发出声音,就向她的族人倾吐心中的秘密,就向和她交朋友者涂抹色彩,就向品赏她的人溢出味道,就向触摸她的人散发温度,就向与她深交的人流露感情,还向不同对象不同环境的人转换态度、分辨色彩、称出重量……
我中华的文字就是这么神奇、这么神秘、这么富有骨感,这么吱吱拔节!
汉字是先民对图画的改造,图画是带色的形体和音乐。色彩流淌,音乐飞扬,汉字像青青的麦苗,甲骨文、金文、篆书、隶书、楷书、草书、行书、简化字,吱吱拔节,茁生茂长,长成丰硕而独一无二的麦子。
我把汉字种进心田,种进灵魂。汉字在我的心田里拔节。
你看,汉字的形体是多么方正多么优美,汉字画的画是多么美丽;你听,汉字弹奏音乐是多么悦耳动听;你摸,汉字的体温是多么正常平稳;你嗅,汉字像美味佳肴,味道是那么鲜美……
我被拔节的文字陶醉!
明月剪窗
一轮明月登上山梁,轻轻爬上我的窗户。
她是想看我在做什么,还是想听我在说什么?
我一边欣赏贴在窗户上的明月一边夜读,阅读写母亲的文字;我像给明月言说又像自言自语,轻轻言语母亲巧手剪窗花的事情。
不知明月是被我的夜读感动,还是听见了我说的话,明白了我说的内容,我真切地看到,她开始剪窗——贴窗花。
明月先剪了一盏灯,剪了四射的灯光,大概要为我夜读照明。
继而,明月剪了打开和叠摞的几本书,似乎要我坚持夜读。
转眼,她用神奇的剪刀剪出花,剪出树,剪出山川,剪出一只雄鹰,剪出一匹奔马,剪出人牛耕种图,剪出玩耍的孩子……
我惊呆了!
我入迷了!
我忘记了读书,也忘记了言说母亲巧手剪窗花的事情,被明月剪窗陶醉!
半夜,我被透进窗户的皎洁月光照醒,窗外树影婆娑,刚做的母亲剪窗花的梦像电影一样清晰地地播放……
尤屹峰,宁夏西吉人,退休高中语文特级教师,中国写作学会、中国诗歌学会、中华诗词学会、中国楹联学会、中国散文学会、中国西部散文学会、宁夏作家协会、宁夏诗词学会、宁夏楹联学会会员。创作并发表各类文学作品千余篇首。出版教学论著《诗意语文教学观》、散文诗集《飞泻的诗雨》,有散文诗集《百年变迁吟故乡》、散文集《行走的散板》、古体诗集《古韵新声》待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