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六人行
作者：张利平
二十年前，我曾在刘湾办事处工作，那时八项规定还没有实施，乡镇管理也比较宽松，特别是乡镇干部娱乐活动较少，工作之余约三五好友喝酒就显得很平常和自然。有道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慢慢的，老鲁、小秦、小虎、小朱、小彭和我六人形成了一个喝酒的圈子。当时凤凰卫视窦文涛主持一档谈话类节目叫“锵锵三人行”，我们单位的人大联络组侯组长就把我们叫“喝酒六人行”。我想，只要把我们不叫“刘湾酒徒”就行，因为我看过《三国演义》，知道“乌巢酒徒”是曹操羞辱淳于琼给他脸上刺的标记。
我们六人喝酒在行，工作更是没的说，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当时办事处诸如支部班子整顿、村委会换届选举、矛盾纠纷排查化解、信访维稳、征地拆迁、防汛抢险等急难险重任务离不开我们六人，我们也深得领导器重。老鲁是我们六人中智商最高的，他当时担任司法所长职务，壮壮实实，中等身材，微胖，国字脸，戴一副宽边褐色近视眼镜，对农村工作了如指掌，善于研究工作，处理复杂问题有点子，有办法，是大领导的高参，刘湾历任领导都要高看他一眼，人称“代代红”，当然他也是我们“喝酒六人行”的精神领袖。小秦是水管站干部，兼任大领导的司机，军人出身，精于人情世故，老到机灵，与大领导关系好，手脚勤快，常驾驶陕H7813号长安之星车送班子成员办事，除喝酒之外口碑很好。因此在完成好领导交办的工作任务之后，下午下班或节假日，我们六人经常在一块切磋喝酒技艺。由于我们从没因喝酒耽误工作，领导也不反对我们喝酒，有时还安排侯组长组织我们喝酒。侯组长曾担任股级刘湾乡的乡长，机构改革之后先后任刘湾办事处副书记、人大联络组组长，是我和老鲁的老领导，因此侯组长很关照老鲁和我，那几年他负责征地拆迁，我们几个是征地拆迁的骨干力量，他和我们相处的很融洽，像老哥哥一样，他也爱喝酒，爱热闹，爱当喝酒评论员。“喝酒六人行”中我的酒量最差，心眼最实，划拳技术最臭，因此醉的次数也最多。
记得夏天的一天是周六，我和老鲁、小秦在完成大领导交办的去省政府接返上访人任务之后返回商州，在接访过程中老鲁和信访人发生争执，虽然最后把人劝回来了，但老鲁一路闷闷不乐，我们把上访人送到李塬村交给村主任，让他对其进行说服教育并严密稳控。小秦看到老鲁情绪不高，对我说，老鲁哥今日心里不痛快，你是咱此次劝返行动的领导，你请客咱三人到你家喝啤酒走。我看他话说到这份上了，只好同意。我在家门口商店买了两箱九度啤酒，我抱一箱，小秦抱一箱。我家住七楼，我在前面爬楼梯，我已到家了，听到他俩还在四楼左右叽叽咕咕说什么，我就喊他俩快一点，不一会儿，他俩也到了。
我们在沙发上坐定，老鲁对我说，我划拳赢不了他俩，今天咱来个新花样，掐中指，先由小秦打关，就是先由小秦五指并拢，由我找寻五个指头中那个是中指，找准了小秦喝酒，找不准我喝酒，每次来六拳，酒最多喝二四；又说，小秦和我来完六拳，接着和他来，依次类推，再由我打关。我想自己划拳划不过他俩，他们出拳总是比我慢三分之一秒，往往是我已出拳，他俩脑子灵光，马上反应过来，再出拳，常逮住我的拳，我吃亏不少；另外我划拳学艺不精，出拳已成规律，爱出一、二、五，他俩同我划拳，专逮我的一、二、五，不到三拳，必逮住我。因此今天他俩说猜中指，我欣然应允。
但是很奇怪，我猜小秦的中指每次都猜不中，眼看着半箱啤酒已进我肚，肚子开始鼓胀，我上了一次厕所，寻思着，莫不是我掐住中指后在打开拳头时小秦把指头换了，于是我找出女儿的圆珠笔，每次掐住自认为是中指的指头后在指头蛋上做一个标记，第二次时用酒精棉球再把标记擦掉，心想这样看你还能作弊不。于是我采用新的战法，可是不可思议，每次仍然猜不中，眼看着六瓶啤酒又让我喝光了。此时的我已醉眼朦胧，再也喝不下去了，啤酒在喉头处涌动，不加控制就会喷出。我向他俩告饶，说我实在喝不动了，让他俩自己喝，他俩诡异的一笑，说主人不陪，我俩喝着没意思，算了吧，就起身告辞，我想送他们出门，可浑身瘫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那次从下午五点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七点才起床，到单位之后，我向老鲁讨教是什么原因导致我屡猜不中，手气再不好也不可能一次也猜不中呀？老鲁对我说，小秦左手的中指蜷曲着，他把右手的无名指和左手的其他四根指头放在一起，然后用右手攥住左手，由于五个指头中根本没有中指，因此你怎么能猜到中指呢？听了老鲁的解答，我才恍然大悟，心想小秦真乃奸诈之人也，反过来想想，也怪自己老实，我的感悟是，智商是硬伤，谁让自己脑袋不灵光呢？自此以后与小秦喝酒我就格外小心，谨防他的骗术。侯组长知道后说，人不日弄不得能，火不翻拾不得红，你太实诚了……
有一天晚上恰逢老鲁、小秦、小彭三人值班，他们三人觉着无聊，老鲁提议打扑克喝酒，当时那种玩法叫“挖坑”，挖的人可以拿剩下的四张底牌，然后手中有红桃四的人先出牌，并且规定红四要先见面，无疑谁挖坑谁就是另外两个人的敌人，出完牌的一方算赢。小秦和老鲁在玩之前已通好气，再好的牌也不挖。小彭是我们六人中最年轻的，也是职务最高的，他戴副金丝眼镜，气质不凡，口才极好，能言善辩，当时年青气盛，酒量也好，刚从西北片一个镇调到刘湾任副书记，他也爱喝酒，由于其分管司法信访，是老鲁的直接领导，和我们相处的很融洽，没有半点领导的架子，我们在酒桌上叫他小彭或直呼其名，正式场合才叫他彭书记。在酒桌上，我们几个最爱挑战他的权威，他经常不服，几场恶战是少不了的。那次他们三人喝的是有缘西凤，打牌开始，小彭每次征求意见问老鲁和小秦挖不挖，他俩哪怕拿一手天牌也不挖，并故意嘀嘀咕咕说牌烂的很，不敢挖。于是小彭就挖了，他眼睛近视，把牌挖起来在整理牌时，老鲁和小秦已把自己的牌整理好了，趁小彭整理牌的机会互相对视一眼，将各自的牌正面朝外在各自额头上亮三五秒，这样一来，他们俩个开动大脑机器，高速运转两秒马上就算出小彭手中是啥牌了。于是小彭一出牌，坐在他下手的老鲁千方百计要大住他的牌，然后向小秦投递他想要的牌，我们把这叫“送牛奶”，小秦接住牌，三下五除二就出完了，有时打的仅剩一张牌，纵然小彭将小秦的联队牌大住，但他手中就有了单牌，这时他一出单牌，老鲁马上用三压住，然后出一张小牌轻松把小秦送走，因此小彭把把挖把把输，两瓶酒让他喝了一瓶半。第二天老鲁向我和侯组长讲了他和小秦合力占小彭的过程，我庆幸自己和他俩没在一起值班，否则昨晚醉的肯定是我。侯组长对此次喝酒的点评是，团队协作很重要，任何时候都不能轻敌，打牌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还有一次大概是阴历年前，我们六人在提前完成一项征地拆迁任务之后，大领导设宴为我们庆功，席间大家喝的很豪情，小秦向小虎提出挑战，小虎担任农技站长，为人豪爽，心眼实，嗓门大，喜喝酒，酒量好，挑战性强，平时醉的次数仅次于我。小虎知道小秦的鬼把戏多，说今天咱俩一不划拳、二不猜宝、三不老虎杠子，今天咱俩来一个拼手气的游戏，就是翻扑克牌比大小，谁的牌小谁喝酒。小秦旁边坐着财政所长老陈，小虎旁边坐着小朱，他是林业站长，家住黑山，是酒乡人，闻着酒味出生，喝着包谷烧长大，话少言短，但精明过人，小秦的把戏他常常能识破，也是我们六人中酒量最大的，从没见他醉过。那次老陈和小朱负责给他俩倒酒，每次一大盅，要倒出“牛眼窝”，小秦今晚看到大领导在场，喝的倒是很干脆，每次输了都张大口喝下，然后喉结上下动动，作出吞咽的痛苦状，然后他爬在老陈的耳边嘀咕些什么！老陈问他说的啥，他又语无伦次；如此这般，不到半小时，他们就将二瓶六年西凤干完了，小虎已吐字不太清晰了，明显有些醉意，可奇怪的是，小秦平时虽然喝酒的花样多，但他酒量比小虎小多了，今天看着小秦还很清醒。酒局结束之后，在出门的时候小朱发现老陈棉袄湿了一大片，忙问老陈是怎么回事，老陈脱下棉袄一闻，酒气扑鼻，他马上想到小秦喝完一杯酒都要附在他耳朵边耳语几句的怪异行为，就明白了小秦把酒吐到他棉袄上了。我们对小秦这种行为强烈谴责，并耍笑要他赔老陈一件新棉袄，小秦连声道歉，保证今后不再这样做！侯组长对这次喝酒的点评是，兵不厌诈，眼睛只能看到表象，真相往往在最后才能发现!
虽然小秦喝酒的鬼把戏是这么多，但丝毫不影响我们的友谊，每次喝酒他不到场我们还觉着缺少些什么！记得那几年母亲在城里给我看管女儿，每次他们几个叫我喝酒时，开始母亲不准我去，我说，你不让我去以后我在办事处就没朋友，母亲就说，要去你去可别喝酒，我说，我不喝酒领导就不信任我，母亲无奈说，那就少喝些，于是我就飞快下楼，母亲在楼梯口朝我喊，少喝些，早些回家！现在想想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几年之后，我们岗位都有了调整，走着走着就散了，处着处着就淡了，再也没有在一起喝了。这几年自己变得爱回忆往事，以前工作的事已忘得差不多了，但小虎喝醉酒穿高筒雨靴进舞厅跳舞、教办刘主任在办事处大院雪地摆擂台赛拼酒的经典场面总是在脑海中闪现，久久挥之不去!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不知什么时候我们六人能聚在一起再喝一杯，不知过去的小秦现在的老秦又学会了什么新鬼把戏？
书于2024年1月24日
作者简介：张利平，男，陕西商州人，生于1971年10月，大学文化，中共党员，国家公务员，闲暇喜欢阅读写作，《世界文学》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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