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深处皆归爱【一】
吕书盼
一
二零一零年的正月十六，宋东亮带领他的车队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来到内蒙古茫茫的大山里，这时已经接近黄昏了。这里就是他们“打桩基”的工作地点。他们要在这里工作两年多。找好了宿营地点后，他对赵继亮和崔瑞川说：“你们两个去我们刚才经过的那个镇上，买点馒头蔬菜食用油，买点肉，有水果也买一点儿，再买箱方便面。这是三百块钱。”说完从兜里掏出三百块钱递给了崔瑞川。赵继亮立刻发动车和崔瑞川走了。
说是镇，其实也就三十几户人家。但在内蒙古算是大镇了。他们转了好几家店铺才找到要买的东西，却没有蔬菜。这个店铺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和她十几岁的姑娘开的。
老板娘说：“蔬菜没有，水果也没有，蔬菜我可以给你们找找去，你们得等一会儿。”
崔瑞川问：“得多长时间？”
老板娘说：“大概半个小时。”
崔瑞川说：“那我们就等一会儿吧。”
很快地，老板娘就骑着一辆三轮走了。
店铺的小姑娘性情开朗，她主动和他攀谈起来。
小姑娘问：“你们是哪的人，到这干什么？”
崔瑞川说：“我们是河北的，到这里打桩基。”
小姑娘接着问：“那你们的工地在哪？”
崔瑞川指着东南方向说：“那边的山里。”
刚说完，他忽然听到路对面的院里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妈，老师说，明天再交不上学费就不让去上学了。”
就听女孩妈妈说：“妞妞再跟老师说说，过几天妈妈一定把钱交上。”
妞妞说：“家里不是有三百块钱吗，交上不就完了吗。”
女孩的妈妈说：“那是给你奶奶看眼睛用的，你明天再跟老师说说，过几天，几天后妈妈一定把钱交上。”
“不吗，不吗……”妞妞哭了。
这时女孩的妈妈突然惊叫一声，“妈，你拿刀干什么。”
“我不活了，就因为我这俩瞎眼闹的，妞妞连学也上不了了。我活着有什么用呢。”这是个老太太的声音。
“快把刀放下。”女孩妈妈大声嚷着。
“奶奶，奶奶，我不上学了。你可不能死啊。”妞妞大声哭着说。
“我苦命的儿啊……”老太太也哭了。
“这是怎么回事？”崔瑞川很疑惑地问。
姑娘说：“唉，命苦啊。原本是挺好的一家人，妞妞爸开个三轮儿，跑出租，给别人拉拉东西送送货，妞妞妈摆个摊卖点儿杂货。老太太是这一块儿有名纸匠，剪个纸啊，糊个顶棚啥的，日子还过得去。可老天不眷顾好人哪，前年冬天妞妞爸送完货回来时已是深夜了，又赶上了暴风雪。出了车祸人没了，妞妞的奶奶哭瞎了眼，连发丧带治病把积蓄都花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小姑娘说到这止住了话说：“不行，我得过去看看。”说完连门都没有顾上关就急急地走了过去。赵继亮和崔瑞川也一前一后地跟了过去。
到了院里，已经有几个人在院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老太太，这时老板娘也来到了院里。她手里提着一提篮儿。老板娘说：“各位乡邻，妞妞爸在的时候，没少帮助咱们，现在妞妞碰这事儿咱们也帮帮她，多少给她凑点儿，我出十块。”接着大家伙你三块我三块地往篮子里放。可一圈下来崔瑞川看到篮子里也不过二十多块钱，他就从兜里宋东亮给的那三百块钱放到了篮子里。
这时妞妞妈块速走过来说：“这位大哥，我们素为平生我不能收你的钱。”说完就要去拿钱。
崔瑞川一把把钱按住说：“大姐我知道，像你们这清白之家这不明不白的钱是不收的，但是我告诉你，我这钱及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是我打工挣的清清白白的钱，就算我借给你们的，我们就在山那边干活，我们要干两年多，我想这两年多，你肯定能把钱还上的。真还不上不是还有妞妞吗，妞妞会长大的，她也一定会有出息的，到时候她会还我的，我等得起。我也是因为没钱上不了学才出来打工的，可是我缺的上学钱不是三百，是三万，我……”崔瑞川说不下去了。眼睛里一下子噙满了泪水。但他强忍着没让掉下来。
这时妞妞的奶奶拉着妞妞寻着声音走到崔瑞川前边说：“妞妞，给恩人磕头。”说完，扑通一声跪在崔瑞川前边。“老人家，快起来。你这样作我受不了，我妈妈也是你这个岁数，快起来，快。”崔瑞川说着泪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这时老板娘也走过来说：“老太太，大恩不言谢，记住这份恩情，等妞妞长大了什么就都好说了。”接着又对崔瑞川说：“这位大哥，我们走吧，你们不是急着回去吗。”
算完账老板娘说：“二百八十八，你们是好人，免了零头。给二百八。”
当崔瑞川把手伸进兜里掏钱时他愣住了。因为他出来的时候穿的是工作服，没带钱。宋东亮给的钱给了妞妞，回去拿来回将近两个小时。这怎么办呢。
“继亮，你带钱了么，我忘带钱了。”他问赵继亮。
“我看看。”可赵继亮把兜里里外外翻了好几遍也就凑了十几块钱，连一箱方便面的钱都不够。
老板娘马上就知道了怎么回事，问：“你们几个人?”崔瑞川说：“十二个。”老板娘说：“就这十几给你们箱方便面，再赊给你们一箱。这几样东西我给你们留着，随时都可以来拿。回去跟你们老板解释一下，你们老板会理解的。”
回到宿营地，宋东亮见只卸下两箱方便面就问：“就买了两箱方便面，别的没有？”
崔瑞川结结巴巴地说：“有，可我我把钱弄弄弄丢了，赵继亮拿出了十几块钱，人家给了箱方便面，又赊给了一箱。”
“怎么，把钱弄丢了，人家还赊给了一箱？”宋东亮满脸狐疑的问。没等崔瑞川说话赵继亮赶忙说：“真的，真的丢了么……。”
“让他说，”没等赵继亮说完宋东亮就打断他的话。
“钱是我丢的，这不关赵继亮的事。”崔瑞川低着头说。“抬起头来。”宋东亮说。
崔瑞川把头抬的高高的一字一顿重复着说：“钱是我弄丢的不关赵继亮的事。”他用炽热的目光死死盯着宋东亮。这倒让宋东亮有点儿不敢看他的目光。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宋东亮说你两个吃完饭到我帐篷里来。又对其他人说：“先对付一下吧，明天中午我给你们炖肉。”
宋东亮沉默了好一会儿说：“明天你两个再去一次，把该买的买回来，把人家的账结了，你们再到学校去一下儿，问问还有多少学生没交学费，都替他们交了。一会儿我给你们两千块钱，跟校长说，不够，我过几天去一趟，一定要让所有的学生都上学。不过要早些回来，大家还等着吃炖肉呢。”
第二天，崔瑞川和赵继亮把东西买办齐了以后，问去学校的路。姑娘说：“到学校路远着呢，我送你们去怎么样?”
崔瑞川说：“那太好了，谢谢。”
姑娘回头对老板娘说：“妈妈，我送他们去行吗？”
老板娘说：“行，我看那你就是为了坐坐那车。”那姑娘吐了一下舌头作了个鬼脸儿,欢欢喜喜地跑出了店铺。
路上，姑娘问崔瑞川：“你说你也因为没有钱才出来打工的，为什么？”
崔瑞川说：“那是前年的事儿了。那一年大学是考上了，可是我们家没钱供我，亲戚也是一些穷亲戚，借不出钱来，这时我们村有人说他可以资助我，可条件是得让我姐姐嫁给他。我望着那比我姐姐大十几岁，又秃了半个头的那人看我姐姐淫邪目光，我毅然地撕毁了入学通知书，告诉姐姐，让她照顾好妈妈，我就跟我们老板出来打工了。我们老板也曾说过资助我，可我的心早冷了。人生怎么着也是一辈子。不上大学我也一样活着。”
姑娘接着问：“那这么说你也是大学生坯子了，我求你点儿事儿行吗？”
崔瑞川说：“什么事。”
姑娘说：“我作了一首诗，可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你能给我指点一下，好吗？”
崔瑞川笑着说：“小小的人家还会作诗？”
姑娘并没有生气，她说：“你不要认为只有你是大学生坯子就瞧不起人，我也是上过高中的，我爸爸是国营场的正式工，可他供我也是不容易的，我上完高中后大学没考上，就跟我妈经营这个店铺。再说你别看个头小，我虚岁也二十了，你比我大不了几岁。”
崔瑞川说：“好，不过我们这几天太忙，过几天我找你，你家我是知道的。”姑娘说：“前边左拐就到了。”
姑娘说很远，可实际，没多远，只是弯弯曲曲岔路太多，学校也就是几间底矮的平房有两间的玻璃还破了几块钉着塑料布，校长是个快六十的人，中等个，痩痩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但人很精神。他知道来意后，说：“已经够宽松的啦，其实她们说的不是学费，你们知道学费书费国家是减免的，她所说的学费是学生的住宿费饭费。我们每个学生一个月收六百块钱，连吃带住的不多，富裕的学生是先交钱后住宿，这困难户呢，一个人三百，而且是先住宿，后收费。妞妞她们几个特困户，已经拖了两个月了，又免了一个月的，本想全免，可你知道我们这里也不富裕，才让他们拖到现在。妞妞属于半住宿，随便住随便走。不多，真不多。”
崔瑞川听到这心里酸溜溜。他说：“我们老板说了，让我问问还有几个人，他替他们交上。”
老校长说：“除去妞妞今天交上外还有四个。一共一千二。”
崔瑞川从兜里掏出了一千五说：“我替我们老板作主了，这是一千五，剩下的给同学们改善一下伙食。”
“谢谢，我替几位家属谢谢你们老板，也谢谢你们两个，你们的工地在哪里，过几天我领着几位家属去工地谢谢你们。”
崔瑞川说：“真没有那个必要。告诉同学们一定要好好学习。国家将来还指望着他们呢。这样我们互存个电话，以便以后有什么事好联系。”
从学校出来，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到了姑娘的店铺，崔瑞川说：“谢谢你。”
那姑娘说：“应该谢谢你们，我叫杨彩霞，你们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找我，我们也留个电话吧，以后你们需要什么东西提前告诉我，我这没有我给你们进，这样你们不用去到处找，我进货也比你们找便宜，不要忘记你答应的事呦。”
崔瑞川回来之后，把情况告诉给宋东亮之后说：“我没经过你同意，多给他们三百，要不那算我的。”宋东亮说：“你该把剩下的全留下，我过几天去一次。你们两个帮国想做做饭，把肉炖好了。”
作者简介：吕书盼（笔名俊松、微风、雨润等）河北沧州市人，自由撰稿人、当过老师、乡镇宣传员、公司企业文化新闻报道员。自初中时开始动笔写作，有报告文学、诗歌、散文、故事，相声、小品、雕塑摄影等一千多篇见诸于全国报刊杂志，各类作品多次获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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