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鱼我所欲也章(九)
作者 沈亚春
我对鱼儿是满腔热忱,可鱼儿对我是爱搭不理,总不喜欢吃我的钩,翸头乃翸在水面上,像钉住了一样纹丝不动。鱼也不是空钩能钓到的,得用东西诱哄,下钩之前要在塘边选好位子,估计有鱼的地方,那里基本上有埠乃,是人家钓鱼时踩出来的,把带来的糠稀和点点乃水调好,捏成半个鸡蛋大的坨坨打到水里,以此引鱼聚鱼。钩上的钓饵用红蛐虫乃,红蛐虫乃惹鱼,但红蛐虫乃不好挖,“爷”就叫我到后头屋的祖禄乃家灶屋的潲水沟边挖,那里总是湿漉漉的,泥巴的颜色是青黑色的。红蛐虫乃喜欢在这样的地方生活,哪里越脏,它就越喜欢,我们挖蛐虫时,总要弯下腰捡出蛐虫乃,都闻得到烂泥巴的酸臭气。钓鱼的人多,红蛐虫乃长不赢,我就只好挖青蛐虫乃。青蛐虫乃鱼不爱吃,即使有条把鱼来,也不是正经鱼,更不是正经吃。我在后头塘钓鱼时,港北的一个同学来看,对我说青蛐虫乃只好钓无鳞鱼,想想还真是,什么刀鳅、王嘎、鲶鱼、黄鳝都来吃钩,团鱼也来吃钩,甚至虾子都来吃钩。王嘎、鲶鱼好钓,吃钩很爽落,一吃就吞下去了,乱拉都跑不了。团鱼是个霸王鱼,它来吃钩,别的鱼都夹着尾巴跑掉了,它的智商似乎不低,吃钩前先要“翸”起来望望钓鱼的人,觉得吃钩的时机到了才去吃,它开始吃钩时很谨慎,一点一点地吃,鱼翸头乃几乎没有反应,等吃正了,它便不再作谦了,也开始拖钩了。这家伙很是狡猾,但我就用麻痹的方法对付它,它吃钩前先侦察侦察虚实,我就压低帽子。假装没有看到它,听凭它把线拉着跑,这有点智慧和耐心的较量,它见你没什么反应,以为你做梦去了,就放肆地吃了起来,如果还任其吃的话,它会一口气把钩拖到水草丛中乱缠一和,当然我也没有这个耐心,在这之前就拉钩了。有时团鱼钩吃得太深,没办法取出来,只好提前收杆回家;有时团鱼还没有大举进攻就上了套,钩也只刚把它的鼻子附近钩一点就把它拖上来了,这个团鱼就有点冤!
学会了钓鱼后,鱼线,鱼钩,鱼竿,鱼串等装备也会经常更换,鱼线有丝线和玻璃线之分,丝线爱缠结,理起来有点麻烦,我喜欢用玻璃线。鱼钩有大号、小号之别,它们的形状也都有不同,具体要看钓什么鱼,我喜欢钓鲫鱼,那种太细的钩我总有点看不上眼,怕它拉不起大一点的鱼。鱼翸头乃还是用鸡毛剪,鸡毛是鸡翅膀上的翎毛,很不好找,鸡的翎毛要脱落时,不是一落就掉地上的,还要在翅膀上夹段时间,看到这样的毛才知道它要掉了,不是说去抓只鸡硬生生扯几根下来。过后,我是在过年“福鸡”的时候留几根翎毛以备“不时之需”。上鱼钩时,要缠铜丝乃,这个铜丝乃也不好找,喇叭上的线圈坏了,线圈是用铜丝绕的,这铜丝不少,怕有上十丈长,够绕多少钩?但那线真叫“丝”,比头毛丝还细,缠钩不合适。我“爷”当兵,在部队开汽车,带回来一个旧线圈,那个铜丝又差不多有麻绳粗,而且还很硬,它也不合用。平时也总留心,看到接电灯的铜线就谋来留着。后来作兴用铝坨乃压钩,我们没有铝坨乃,就用牙膏皮乃代替,在牙膏皮乃上剪个一毫米宽的细条乃缠钩。鱼竿是最亮眼的钓具,看着人家手上的钓竿,长长的,直直的,觉得那才是鱼竿呢,还有的鱼竿杪上几节扭(籹音)弯,配上绷直的鱼线,就像一把拉琴的弓,不由自主地赞美它。转头看自己的鱼竿,就是在自己家的竹林里剁的竹棍乃,丈把长乃,直不成线,弯不成弓,竹节乃修的也很潦草,便回家再到竹林里寻像样的竹子。鱼串乃也要做个正式的,先前钓到鱼,随手掐根木梓树桠乃穿鱼,或者把鱼的尾鳍掐掉点乃做记号而放到别人的鱼篓里。鱼串好做,一段麻线,一头穿在竹牌乃上,一头穿在铁丝乃上,一钓鱼就带上,只是这很蛮的鱼串乃没有什么鱼缘,跟我走过了许多地方,自己墩上附近的四个塘,一个窖,一队、二队的家鱼塘,港北面前的一条港,荷叶塘前后的港,陈杨武方家墩上的鱼塘,每回都穿不到几条鱼,而且鱼色很差。钓鱼都知道要有耐心,但一两个钟头没有鱼嗅钩,耐心就扛不住了,撒蝇乃、牛苍蝇跑来站在鱼竿上也招人烦了,不远处蛇盘青蛙的事也要去管管,树脚下的阴也要去凉凉,港里的水也要捧起来喝喝。烦人的还有好不容易有鱼吃钩,猛力一拉,“唰”地一下鱼线缠到树桠乃上,七扽八扽扽不落,不得不把线拉断算了,鱼没开张,一把好钩可惜了。有鱼吃钩的时候也会烦人,它总不好好吃,就是一点一点地啧钩,钩上的蛐虫乃啃光了,鱼嘴并没有挨着钩,你用力一拉,什么也没有。还有的鱼喜欢“迎钩”,钩刚入水它们就迎来了,晓得它们不会上钩,就耐下性子等它多吃几下,但它们又不吃了,好一会儿,把钩拉起来一看,蛐虫乃全部吃完了,只剩一个光溜的钩。碰到这样的鱼,上蛐虫乃都上不赢。尽管每次出去都比别人钓得少,有时几乎是打空手,但我还是一次次执拗地“侧坐莓苔”,等候下一个光顾我的大鱼。

我很好地感受了钓鱼的趣味,也饱尝了钓鱼的烦恼。钓鱼有“三怕”。 一怕鱼硬钩不挂,二怕鱼馋死不怕,三怕鱼拐钻树桠。我对鱼是满腔热忱,但鱼对我好像要理不理,有时钩放下去后,几十分钟没有一条鱼来嗅一下,翸头乃像钉在水里一般,担心鱼把蛐虫乃吃光了没有发觉,把钩拉起来瞧瞧,蛐虫乃原复原样,人就很烦心,站到不是,跍到不是;这里钓不是,那里钓不是;一只手拗鱼竿不是,两只手背鱼竿不是,偏巧那个死苍蝇从哪里突然飞来,往竿子上一撞,“咚”地一响,掉到水里,在水面挣扎了两下又活过来飞跑了。那个撒蝇乃,红色的“虞美人”,花色的“念奴娇”,很不知趣地立在竿子上,挥手赶都赶不走,只好将竿子“矻嘁”一摆。鱼不吃钩,人心下不免烦躁起来,格外感到累人,拿竿子的力气和兴趣都没有了,把竿子就扔在水里,跑到树荫下凉快一会儿。如果这时听到近处有蛤蟆惊恐的叫声,会满怀怜悯地跑过去把缠着蛤蟆的水蛇赶走。鱼像人一样,也有贪馋清正之别,有的鱼蛐虫乃碰到它的鼻子它兜不去挨一下,有的鱼是见不得蛐虫腥,鱼钩还没有落到半式乃,它们就蜂拥而上,你一嘴,它一嘴,把蛐虫乃扯去了半边,像王嘎、翘嘴,斜杀出来,恨不得把钩一下子全吞下去。有的鱼德行不咋的,在水里把钩往水草上缠,这边撺到那边,拉起来后又往树丫乃上缠,这枝绊到那枝,最后只好把鱼线扯断,收竿回家。

沈亚春,男,汉族,籍贯湖北省黄冈市黄梅县,黄梅二中退休教师,中教高级职称。系中国楹联学会会员,全国优秀楹联教师,湖北省诗词学会会员。诗联作品散见于湖北省楹联专辑,黄梅县诗联专刊。教学论文《把脉职业班主任》《炫耀》《智者的谎言》等发表于华中师范大学《语文教学与研究》专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