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鱼我所欲也章(十)
作者 沈亚春
有一天,应该是个星期日,有阴,钓鱼的人特别多,大人,孩子,到哪个塘里都看到人钓鱼。在金塘里,碰到了高墩上的一个同学,鱼太不是个东西,我们都钓烦了,他就“发明”了一种新钓法,把鱼竿杪放到水里,然后“矻嘁”一下往上甩,只见水里有个白亮的影子,他告诉我说:“你看,有鱼——”我看了一下,哪是什么鱼,明明是鱼竿划的影子!人烦来,竟然会找一个东西自欺欺人,还听说这叫安慰!——本质上也是“杯弓蛇影”!看到蒋家营的老人钓团鱼后,我也照他的样子试了一次,但是很失败,也是在前头塘的,四五把钩,不到二十分钟,有两把钩的线绷得直直的,团鱼不小,拉起来有点重,但它们“拔河”不是我的对手,两分钟我就把它们拉到了岸边,这里岸边是浅滩,拉起来不费力,眼看团鱼近在咫尺,它后脚往岸边一撑,头颈一扭,鱼线像断豇豆一样轻轻地“嘣”了一下就断了,捡了一条小命的团鱼毫不迟疑,一下子钻到了水里。一个跑了,惶惶然地去拉另一个,心说不急不急,到岸边搞慢点,也是慢点,但同样的事又发生了,这个团鱼也扬长而去了。第一次钓团鱼虽然以失败告终,但我却有点高兴,团鱼就这样钓,有了正确的方法,还怕往后钓不到它!
鱼钓得不爽,换个法子,去捉泥鳅看看。我们农村的人对泥鳅大都不感冒,只九江佬喜欢吃泥鳅,他们的吃法也很特别,要吃小泥鳅,先让它们吐个水,煮的时候是把它们和豆腐块一同倒入锅中,锅里加适量的水,水烧热后,泥鳅直往豆腐块里钻。听朱家老二说,这样的泥鳅味道非常鲜。我爷爷用的是老式焐法,锅里炕一下,拌点辣椒炒,但我还是很喜欢吃,觉得比鱼还要好吃一些,吃鱼要吐刺,吃泥鳅可以连刺吃,味道更香。泥鳅好像了解我有这个嗜好,总要找着法子往我这里跑。戽鱼的时候,也会捉到泥鳅;缺口捉上溜的鱼时,也有泥鳅上溜;钓鱼时鱼不爱啧钩,泥鳅也会来凑数。泥鳅好动,在水里翻上翻下,特别是变天的时候,它搞不好就翻上来冒一个泡乃。人去捉它,手一挨到它,它就溜了,到了手上也捉不住。放到地上,它连蹦连蹦,不会让人捉到。捉它时有个窍门,就是用双手去捧,不能捧紧了,它很怕痒,捧紧了它反而会弹出来。泥鳅我捉得不少,专门用手捉过,特地用赶网赶过。我用手捉只用右手一只手,而且是“二指禅”,只用大拇指和食指两个指头。夏天里,块块田里有泥鳅,田刚整出来,或者秧插下去了,泥鳅就在田里打了一个小洞,五六寸深的样子,刚够它藏身。洞一打好,它就藏进去,把头伸到洞口,一动不动地睡起觉来。我去找泥鳅,隔个两米多,我就能看见洞口的泥鳅头,张着一个米粒大的嘴巴,嘴唇上有三根短短的小胡须。正中时,人家都在家里歇阴,我一个人提着一个篓乃在湖田里捉泥鳅,它不是在洞口“目似瞑,意暇甚”吗?把两个指头伸进洞里,两个指甲对准它的两腮一掐,轻轻杳杳乃把它夹出来了。要是泥鳅比较大,它会猛地一弹,又很容易脱手。赶网乃是个特制的小赶网乃,二爹削的弓乃,我和爷爷织的网,高不到一米,长不过一米二,很是轻便的那种。赶泥鳅是在野水沟里赶,村子里外有一些小沟氹,里面都是静水,几个月不流动的,水有点混有点脏,面上还会有绿色的水锈,这样的野水里才有泥鳅,人去了还可以看到它们不时地翻花,赶网乃到这里也十分合适,半个小时就可以赶一个氹,半斤泥鳅没问题。黄鳝王我见过——老表镂出来的,螃蟹王和我有过“过命之交”——在大奶家门口的小沟里挖起来的,泥鳅王也很赏脸。是在前头湖的,那里有个很小的窖,先前也是我家的,窖边有块闲田,是旱地一年挖一点一年挖一点挖成的,它又连着那个窖,结果地也不方正,田也不方正,窖也缺一边,水多的时候田和窖熟络起来,都有水;水浅的时候田和地又成了一家,都没有水。这天,我把赶网驮到前头湖来,一时兴致来了,跑到这个废田里赶起来,其实我知道这里没有鱼,没有泥鳅,因为水是比较干净的,但赶了几下后,发现没有打空手,就作个正经乃赶起来,不想有一下,把赶网乃一提,发觉网里翻起了一个大水花,像是乌鱼翻的,出水一看,还是泥鳅,一条好大的泥鳅,怕有三四两重,有平时赶的泥鳅好几个大,是我见到的最大的泥鳅,放到屋的地上,它直弹直弹,蹦得好高,很有点王的范儿。捉泥鳅还有一种方法,队里整田用了机板船后,田就不用耕不用耙,直接用机板船打谷桩。机板船是木船,比溜子还小,船舱中安台六至八的机子,船尾带着一个滚动的钉耙,也是木头的,爪子有五六寸长,机器带着它转,它就推着船跑,边转边把还没有烂好的早稻谷桩打进泥巴里。船在前面跑,田里的浪就在后面追,浪还没追到船的地方,就只见烂泥,泥鳅就在烂泥里又翻又蹦,我们就跟在船的后面捉泥鳅,这样捉完全得捧。
我捉鱼最多的方式是用“阵网乃”阵(阵,方言意思是沉入水中)。阵网乃是用撑网乃改的,把撑网套乃一下,四角一扯,安个小罾拗,就成了一个四尺口的小罾。和罾不同的是,罾扳鱼要在流水中,是“鱼找罾”,阵网阵鱼在静水中,是“网找鱼”,网中间放上诱饵,或撒点剩饭剩菜,或系一坨蚌壳肉,鱼虾喜欢吃的啥都行。蚌蛤肉乃是首选,在塘里摸到一个蚌蛤,用石头乃把蚌蛤打破,镂出蚌蛤肉乃,它最腥,很惹鱼,将它用个短绳乃系在网兜上,防止鱼把它拖走了。如果是饭粒乃,就用一块细布乃包到,同样也系到。这一切准备好后,阵网乃就可以下水了。前头塘的,后头塘的,陈家塘的,金塘的,这都是插旗的塘,小红旗一插,表明这是家鱼塘,不准人捉鱼,但阵网乃人家不赶,我就放放心心乃来阵鱼。气温一上来,阵网乃就可以派上用场,早晨五点多就到了塘边,阵到吃早饭,傍晚再来一次,阵到上十点,中间有时间也可以来,有时阵网乃一整天都泡在水里。阵网阵的鱼都不大,鳑鲏,小鲫壳乃,坨巴乃,餐鱼,泥鳅,刀鳅,这些杂色的鱼,主要的是虾子。虾子基本上有三色,米虾乃寸把长,身子是透明的;肉虾乃两寸多长,腹部有很多籽;大虾乃三寸来长,头上的刺刀很锋利,一对眼睛很凸出,两只大脚有三寸多长,而且还有很长的夹子——它靠这个在水下称霸,但到人这儿,它只能装模作样举着吓唬吓唬人。蚌蛤不好摸,蚌蛤肉乃就最“确”,有时舍不得,一个蚌蛤的肉要做两次用,臭了都舍不得扔掉。晚上阵鱼也不用灯和手电,鱼是会蹦的,虾乃眼睛是夜光的,朦胧的夜色中,这些都能看得清。


沈亚春,男,汉族,籍贯湖北省黄冈市黄梅县,黄梅二中退休教师,中教高级职称。系中国楹联学会会员,全国优秀楹联教师,湖北省诗词学会会员。诗联作品散见于湖北省楹联专辑,黄梅县诗联专刊。教学论文《把脉职业班主任》《炫耀》《智者的谎言》等发表于华中师范大学《语文教学与研究》专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