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艾草塞满小路,向陈家湖走去,站在老屋基的石矶上,陈家湖阵阵荷叶的清香扑鼻而来。静静的湖面布满了碧翠欲滴的荷叶,像是插满了密密麻麻的背翠伞似的,把湖面盖的严严实实的。夏天,一场阵雨过后,荷叶上晶莹剔透的水珠滚动着,荷叶更显翠绿,雨滴闪烁着微光,如星点璀璨。

48年前的冬天,天空大雪纷飞,陈家湖面已结了薄薄的冰,荷花凋零,枝干苍老而坚强,枯黄的荷叶在风雪中挥舞,仍然保持着坚韧姿态。陈家湖旁老屋门前我身上崭新军装迎风斗雪,那片绿色也成了一道“湖景”。
陈家湖近30亩,西与马家山相接,北与棠栗树湾田地相连,东与长江相通,陈家湖堤、陈家港闸,还有那片堤内的陈家港高产棉田,曾是70年代湾里“棉花姑娘”的试验田。陈家湖一条50多米长的港弯弯曲曲连着长江。
老屋在湾的北头,与陈家湖只有几步之遥。湖中有一条20多米长的湖埂,是人们到长江边陈家港耕作的通道,也是棠栗树湾人往返的必经之路。每当荷叶满湖,荷花绽放时走在“荷花埂”上,惬意之情由然而生。也是这个时节,父亲早起,房前屋后响起了“沙沙”的扫地声。屋后是条砂石路,雨水冲洗凹凸不平,清扫后路面防滑。棠栗树湾常有“莫道人行早”的人到大队部磨面、扎米从屋后路过,笑声划破了寂静的清晨;母亲刚刚停下手中的纺线车,提着用铁丝、麻绳、草绳、布带“编”成的菜篮,沿着陈家湖田埂路到湖墩上采摘蔬菜。苋菜、包菜、豇豆、茄子……母亲的菜篮子就是家,就是一家人的希望,就是一个世界。有时,母亲看到荷叶倒在了湖墩旁,小心翼翼地扶起,或随手拉把野草让荷叶靠近“荷林”。屋前,到湖边水井挑水的担子牵成了“线”,人们要赶在生产队出工前挑满水缸,水洒在门前的路上湿漉漉。湖连着家家户户,以前,湾里人有做酱的习惯,麦酱、黄豆酱、蚕豆酱各具特色。盛夏,登梯上屋晒酱,陈龙湾人用荷叶盖酱,晚上半夜盖,清晨揭开,反复40多天,荷叶由绿变成黄,酱香了;荷叶还成了夏季人们劳作随身的“水壶”,用荷叶制成圆圆的“水壶”,带在田间地头,休息间,抹一抹满脸的汗水,喝一口荷叶清香的湖水沁人心田。

岁月,犹如陈家湖一条缓缓流淌的港,悄无声息地带走了一些东西,却也沉淀了许多。有人说,青春易逝,年华易老,然而,在我的眼中,那流转的眼光,不过是岁月赋予我们的一首首歌,让我们在歌声中体验岁月的温柔。70年代初,长江水位暴涨,浑浊的江水像一头野兽撞击着陈家堤,大队组织劳力护堤,有的搬来门板、棉絮筑闸。连绵阴雨,陈家湖周围已有第一层稻田被水淹。在陈家堤上架起柴油机和水泵,昼夜排水抢谷。又是一夜倾盆暴雨,湖水上涨,已经八成熟水稻泡在水中,人们站在近腰深的水中抢收稻谷,荷叶不惧洪水直挺挺地站在水中傲然挺立。老屋湖对面的山上种有蔬菜、南瓜类作物,我们几个刚刚放学的小伙伴,摸着淹没的田埂向湖边走去,钻进荷林渡湖,有湖墩分开荷杆前行,也有挖藕后留下的深水坑,一不小心滑下去免不了喝上几口水。湖边江边长大的小伙伴,玩水是常事,遇到深水坑,抓上荷杆,脚蹬手划就淌过去了。摘上南瓜,又用荷花包好蔬菜,利用南瓜和“荷包”的浮力,带着满满的收获游回岸边。

冬天到了,陈家湖又热闹起来,湖水抽干湖底只剩下一条浅浅的“水沟”,各色各样的鱼在“水沟”里横冲直撞,还有的钻进了泥里。我们跟着大人的脚印赤脚上阵,也顾不上冷,与鱼、水、湖和残荷共一天冬色。第二天,劳力们穿上旧棉袄,带上藕锹,铲桶到湖中挖藕。分年鱼挖年藕,那个时代陈家湖就是人们的命。
有一年大旱,陈家湖干旱见底,大队、小队搬来机械从陈家堤闸引水灌湖,一连10多天,江水滋润湖边周围的稻田、棉花地、湖墩的菜园。湖边的水车转动,人们手中的车水杆不停地转运,有时还会传来一阵阵爽朗的笑声。还是这一年,徐家大林湾杨树林里架起了“水车龙”,几十接水车从江边接到排水渠,万人车水的场面甚是壮观。放学后,我们沿江边经过棠栗树湾到徐家大林湾,远远就听见你追我赶的喊声。走进树林,“长江有水,段店不旱”的大幅标语挂在杨树林,歇人不歇车,轮流作业,人们脸上挂满了喜悦。
陈家湖留下了一道道回忆,那是我当兵的那一年,公社修建红旗渠,老屋旁的陈家湖畔红旗招展,万人会成红旗渠人来车往。静静的湖面唱起了“人定胜天”的颂歌。如今,陈家湖还是那片静谧,上次回到湾里,听说有老板以湖建亭,以荷添景,着实心中一阵欣慰,愿陈家湖的荷叶更香,陈家湖的明天更美好!(陈庆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