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码头岁月 心海潮汐
作者/李庆明
每当我回想起自己曾经在家乡码头做一名搬运工人的日子，心中時常会泛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情感，那是我人生旅途中一段特殊的经历，我在那里不仅锻炼了体魄，更磨砺了我克服困难的意志。家乡的老码头，看起来十分平凡，它却给我留下了人生很深刻的感悟。那里的工作虽然很艰辛，但是，它又是我人生最早的新起点。
六十年代初期我曾在那个码头上当过工人，每天与海风为伴，与盐、轨车、轮船为伍。那時我的目标很简单，就是努力工作，赚取生活所需的报酬，后来我渐渐的发现，家乡的码头，不仅是我出力气的艰苦劳动场所，更是一个人生得到锻炼的生活课堂。
我离开家乡的码头已三十多年，時光荏苒倏忽而过，但是，我对那曾经劳动过地方的记忆永远不会磨灭。
昔日码头，今又何般模样？ 因此我每隔三五年，都要回去看一看曾经在那里流过汗水、曾在那里拼博过的老码头，再拜访一下过去肩挨肩扛过盐包的老工人。
今年端午节前，我又一次和我的弟弟专程驱车前往那久违的家乡，一路行来，沿途各个乡村集市一派繁华景象，车水马龙。车到家乡，更非是我记忆印象中之景。我寻至老工人们搬迁的新居，欲访旧友，门扉轻启，露出一张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庞，是他们，一位位昔日在码头上挥汗如雨的老工友，是他们，我的老工友，一个个眼中闪露出一絲惊呀，随着一阵欢悦寒喧后，我们相拥喜泣，互相倾吐着多少年离别之情。
在老工友们的陪同下，我们直奔码头，站在八台一字排开的数十米高的龙门吊车下，眼前是一片不计其数的海鸥在嘎嘎的欢叫，浪涛的喧嚣声，船舶机器的轰鸣声，好像在迎接我们这几位久违的老码头工人到访。
我兴致勃勃的向右方看，上百艘渔轮待港补给，再望着前方不远的团港万吨货轮造船厂，到处塔架林立，一艘艘新造的万吨巨轮即将下水离厂。向左边望去，渺渺海水的远方，隐隐约现着犹如海上布达拉宫的开山岛，点点渔帆衬托着美丽的小岛，打渔人在它的周围收网忙碌着，一幅美丽的海景图尽收在我的眼里。
陪同我的苏理友、田洪怀两位老工友告诉我，原来的老码头已经拆除，重建为几百米长，各种现代化装备齐全的机械码头，原来港区只能停泊一艘三千吨海轮，现在可同時停靠数艘万吨级巨轮。航道掘宽扒深，由原来只能行驶三千吨货轮，现在几万吨级的货轮可以多艘同時长驱直入。
听着他们一番兴致勃勃的介绍，我望着原来那个三千吨级码头的遗址，不由心潮澎湃，感受到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我这情感是对过去忧伤的回忆，也是对未来的展望。
我站在老工友们的身旁，一边听他们对今日码头变迁的描述，我一边回忆自己往日在码头辛苦劳动情景，那艰苦的岁月，立刻出现在我眼前，一幕幕难以忘怀的辛苦付出场面，同時湧上我的心头……
六十年代初期，我离开了朝夕相处的农民，离开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村，从支农的乡下转岗回到家乡做了一名码头工人。
报到的第二天刚刚黎明，我身着工作服急促的来到工地，老码头身影亦立刻突显在我的眼帘中。
那時，穷乡偏僻的家乡海港池里，仅有一个四十年代初期建的长不过四十米的三千吨级泊位的盐码头。我站在昏暗的路灯下，看着老码头显得格外苍桑，脚下的木板发出咯咯叽叽的响声，斑驳的木板和腐朽的栏杆诉说着岁月的故事。古老的码头两边，石头堆砌的护坡堤已被海水掏得凹凸不平，码头的桩柱深深的扎在淤泥里，仿佛要紧紧的抓住这片滩涂，不让岁月给其带走，只有近处一艘陈旧的“和平号”货轮缓缓的靠上码头，伴随着海浪的扑打声，为这片静谧的码头增添了几分生机……
那年，我从农村回来做搬运工人也仅二十岁。当我笫一次扛起一百六十斤盐包时，压得我喘过不气来、当我挑起第一担两筐散盐、颤颤巍巍的爬上十来米高的盐廪時，又压得我两眼冒金星两腿发抖。从此，我便踏上了更加艰苦的码头生涯。
那時的 码头和坨地上，连最简单的皮带输送机都没有，唯有的运输工具就是大小轨车。工作比农村更为艰苦，每种工序，如同流水作业一样，别人扛一包盐，你得接着扛，别人担一挑盐，你得接着担，别人推着一轨车盐包，不充许你把盐车半途停下，那些重载和回空的轨车，似两条长龙，一辆接一辆的穿梭在两边各一公里长的轨道上。
面对这笨重的工作，我明白，在那就业十分艰难年代，能做一名码头搬运工人，是当地当時每个年轻人梦寐以求至高无上的职业。对我来说，不管前面道路多么遥迢，也决不能退缩，我一直在想，我有两年多的农村吃苦经历，这些困难是难不倒我的。因此，我咬紧牙关，决不允许败阵打退堂鼓。我知道，只有坚持在这破旧的码头上，才能为自己和家人撑起一片天。
码头上的工作，不是今天干，明天就结束无事、更不是每天扛几包盐或挑几担盐就就可以休息，而是起早贪黑，每人每天都要扛到上百包盐，或挑上百担散盐。当人深夜静時，我摸着两个红肿的肩，总是疼得彻夜难眠。那時我敢于吃苦的精神赢得了小组工人们的关心和喜爱，有時，他们看着我瘦弱的身躯拖着疲惫的步子，一些老工友总是心疼的对我说：小李子，你歇歇吧，你的任务由我们来承担，每当我听到这热乎乎感人肺腑之言，我总是激动不已摇摇头。
那时，一个早晚潮讯，必须装完三千吨海轮，人们稍有怠慢，汽笛声声，催促着工人加班加点赶潮水。全年近二十多万吨原盐，全靠四百来名搬运工人肩挑人扛装上轮船，可想而知，我和那些老码头工人流下了多少汗水。
盐坨上，有周转备用的二十条堆积如山的大盐廪，用完一条，就得从盐场的圩下装来补齐备足。每条廪五千吨，盐廪高达十五米，是我们汗如雨下一步一步踩着三节艞，挑着盐担子堆积而成、码头边的几十条的包盐廪，今天装轮船用完，明天又一包一包肩扛手搭再堆积，这批装海轮运走，接着就要备好下一批货物，每天灌装盐包热火朝天场面，更是难以形容，那時，“港外过节，港内大干”，常年无节日已成为码头上的贯例，成年累月码头上的工人们有条不紊的搬运着货物，每个人都用自己的汗水为生活拼博着，从坨地到码头，我们的脚步始终没有停止过，永远迈得那么坚定而有力，一年四季，海风中夾杂着咸咸的海水味和繁忙的气息，构成了一幅幅生动而独特的劳动场面。
就这样，在古老的码头上，用我们坚韧的身躯，流淌着对生活的热爱和执着。
時隔不久，淮北盐务局从江苏八大盐场和码头上的上万名工人中，抽调了四十余名优秀年轻工人去天津深造，我于其中，跟随着北上的列车走向新的工作岗位。
短暂的码头生涯，成就和锻炼了我任凭千斤重担压不垮的意志，也磨炼了我在人生道路上的各种复杂的环境中，具有克服困难的毅力。同時，让我一生中，从未忘记是艰苦的岁月环境，铸造了我无尽力量，更使我对劳动、对劳动人民的疾苦有着深厚了解和浓浓的感情，为日后走上领导工作岗位打下了坚实基础。
在边参观边回忆時，忽然有人提醒我，该午歺了，这時，我仍留恋脚下那宽敞的新码头，我和几位同行的老工友，边走边笑谈风生，不断的回忆着那经历日晒雨淋、汗流夾背岁月的往事，这些回忆，不仅仅是回忆苦、累、脏的工作，更是回忆着生活的磨砺和对未来的期待。对于我们曾经在这里工作过的老码头工人来说，能亲眼目睹见证自己曾经劳动过的地方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如今又有机会游览这个焕然一新的新港区，参观这个现代化的作业点，感受着跳跃的新時代脉搏，是多么兴奋！
几十年过去了，每当我回忆起那段做码头工人历程，我也感到十分荣幸、每当我头脑中出现那破旧不堪的老码头身影，再看看现代化的港口和码头装备，我感慨万千激动不已，码头对我来说，不仅是我工作过的地方，更是我成长的摇篮。
新旧码头是時光的见证者，也是历史的传承者，它静静的守卫这片海域，又见证了一代又一代人的故事。
码头岁月、心海潮汐，回首过去，这里曾是码头工人和渔民的劳动场所，而如今已蜕变成一个现代化的物流、渔业繁忙的场所，见证了贫穷落后的小海港经济的飞速发展，这种变化，不仅仅是物理空间的转变，更是一种文化、一种精神的传承与发展，它是繁荣的象征。我站在这片现代化的码头上，看到了历史，也看到了未来。我为生活在这个時代感到自豪、感到幸福。
在人生岁月的长河中，码头是见证者，每一个在这里工作或居住过的人，都会寻找着属于自己的故事和回忆。而那些随着潮汐变化而变化的情感和思绪，也成为这个特殊地方的最宝贵的财富。
让我们共同期待着，在这片充滿活力的土地上，会有更多的奇迹出现！
2024年6月14日完稿
此文得到了同行同事春华秋实等老师的支持，在此表示衷心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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