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羊》叹兴亡苦
--从张养浩纪念馆说起
全 兴
济南,一座泉城,因拥有“七十二名泉”、素有“天下第一泉”而闻名中外,并获别称,更因一眼趵突泉而让我难忘。35年前,我到济南一游,幸运的是一睹趵突泉的庐山真面目,了却了多年的心愿,不幸的是,因干涸没能看到他的风采。但这不影响我对她的一见钟情。
济南,一座旅游城市,有着“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的美誉。在学习强国四人赛时,他和聊城作为答案,基本是胸有成竹,眼手并用,从无败绩。
济南,一座历史名城。诸如“龙山文化”的发祥地、新石器时代的遗址城子崖、先于秦长城的齐长城、被誉为“海内第一名塑”的灵岩寺、宋代彩塑罗汉、隋代大佛等基本对我无感。尽管这是标定历史名城的重要符号。
如果让我对这座历史名城有感觉的话,倒是因宋代的两位词人会让我心服首肯,一位是李清照,一位是辛弃疾。如果因这二位词人,再加上后面将要涉及到的张养浩,让济南再获封一个文化名城名号,可以说名至实归。
作为宋代婉约派代表性人物之一的李清照,生于1084年,卒于1155年,号易安居士,齐州章丘(今山东省济南市章丘区)人;有着“词中皇后”、“千古第一女词人”的美誉;作为宋代豪放派的代表性人物之一的辛弃疾,生于1140卒于 1207年,原字坦夫,后改字幼安,中年后号稼轩,山东东路济南府历城县(今山东省济南市历城区)人。有着“词中之龙”之称,与苏轼合称“苏辛”。
如果以1127年靖康之耻、北宋灭亡来界定,准确地说,李清照是北宋人,辛弃疾是南宋人;如果说二人有什么交集的话,就是不求同年北宋生,但求异岁南宋亡,也正是南宋,使二位的词风有了家国情怀;二位最大的交集都是济南人,因为他们都出生在济南,一位是北宋时的济南,一位是南宋的失地济南,尽管这有点悲怆。正是这二位词人的字和号中都有安字,故二人并称“济南二安”。这是济南独一无二的历史名片,是不可复制的文化标签。
说起二位对中国词学的贡献,李清照作为宋代婉约派代表,主要体现在首创“易安体”,对后世影响深远,而且她的词有音律声调的和谐美。同样是婉约派。李清照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比柳永的“寒蝉凄切,杨柳岸晓风残月”与更能体现其北宋与南宋在亡国悲惨之痛。
辛弃疾,作为宋代豪放派的代表,集官员、将领、文学家、词人于一身,他是宋代现存宋词数量第一的词人,如果说苏轼打开了豪放派大门,那么辛弃疾就是第一个真正走进豪放派大门的词人;辛弃疾对宋词改革发展中的贡献还在于内容的扩大,题材的拓宽。读其词,有一种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豪迈之情,比起苏轼“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更能彰显其气壮山河之气概。
尽管我极尽夸张之词,来表达济南二安的作用,但其贡献,特别是对济南的贡献,都显得捉襟见肘。毕竟李清照的一生,生在北宋,却是不断向南向南的逃亡,指望一介女流之辈能还我山河,让须眉情何以堪?尽管他用“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来言志。
辛弃疾的一生,生在敌占区的济南,一直在“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沙场秋点兵”中向北向北,这位文人中最能打的武人,武人中最会写的文人,用一生把别人的苟且活成热血,可最终是人生败北后的“可怜白发生。”
济南,在现代能勾起我回忆,并对济南有影响的人诸如韩复榘、吴化文和王耀武等人。但都以丑剧或悲剧色彩出现,贡献不大,笑料不少。
这些天,突然一位元代诗人张养浩进入了我的视野,在其纪念馆竣工前,我对他是济南人一无所知,了解他更多的是从他的两首《山坡羊》开始的,并生好感。对于他后来元朝入仕,为民谋利等事迹知之甚少,再一查,他经六任皇帝,朝廷七聘他七拒,最终受元朝皇帝青睐。但这个张养浩纪念馆却让我感动惊讶。
2024年6月7日,在济南云锦湖公园西岸,张养浩纪念馆地上仿古建筑群主体已经建成,外墙装饰已基本完工,北侧的园林景观节点和东侧正门前的广场也已成型。张养浩纪念馆主体建成后,与南侧的娱乐康体项目共同在云锦湖西岸构成了济南北湖片区的文化康体新地标。
再一搜,2024年5月13日,在济南市天桥区水屯路与小清河南路交叉路口西南角的云锦湖西岸,经过近一年时间的建设,张养浩纪念馆主体已经建成,外墙装饰和门窗已经安装到位,东侧正门前广场也已成型。据了解,张养浩纪念馆规划用地建设面积为221517平方米,主要为地上1—2层的仿古建筑,包括展厅、附属办公建筑、大门、门廊和内庭院等。
清明节,与这个纪念馆有关的是2024年4月4日上午张养浩近百位后人齐聚济南谒祖省亲,张养浩纪念馆今年下半年建成。
再往前搜,最早的是2023年8月17日,济南日报记者报道的:在济南云锦湖西岸的张养浩纪念馆建设现场,仿古风格的纪念馆主体结构已经显现,东侧的游客亲水空间也已基本完工。
从这则新闻里,我得知这是仿古风格的纪念馆,而且还得知:按照规划,该纪念馆建设总建筑面积约为4932.23平方米。建成后,这座纪念馆将成为济南的文化地标,向市民和游客展示张养浩在济南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
从2023年12月21日的消息中,我得知的是工程进展情况:张养浩纪念馆地下部分浇筑完成,目前已进入地上仿古建筑群的建设阶段。
从这些有限资料中,可知张养浩纪念馆从开始到初建成效,再到2024年下半年建成,也就这二三年的事。
打造历史文旅之城,无可厚非;以张养浩纪念馆切入,情有可原,毕竟张养洁关心过老百姓的疾苦,比起疫情期间荆州的关公舞大刀大型雕塑,非议不多,说实在话,在大意失荆州的地方,让关公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的创意的确是败笔之作,可惜的是建了拆,拆了建,劳民伤财,苦了谁,肥了谁,为了谁?
张养浩纪念馆比起近段闹得沸沸扬扬的平顶山鲁山牛郎织女的雕塑相比,也没引起什么风波,说心里话,在一个贫困县,花费700多万元,想创造爱情神话,的确不合时宜。
尽管张养浩纪念馆在没有非议和风波中建成,暂时没有产生负面影响,可网上关于建设张养浩纪念馆与辛弃疾和李清照二位词人的贡献大小有关,我觉得有点牵强附会,甚至会节外生枝。
张养浩(1269年-1329年),字希孟,号齐东野人,别号顺庵,晚号云庄老人。济南人。中国元代文学家、诗人、曲家、[8]政治家。
按南宋灭亡的1279年算,他算宋代;可按其出生在敌占区论,与辛弃疾一样,都是元代人。区别在于,辛弃疾一直在抗击侵略者,张养浩在元统治期间始终廉洁奉公、为民谏言,并形成了一系列为政观点。主要著述有《牧民忠告》《风宪忠告》《庙堂忠告》(合称《三事忠告》)三部政论集,并认为,作为统治者要获得长久的统治权,必须爱惜百姓,懂得百姓安居乐业才是朝廷稳固的根本。
其人在庙堂之高则忧其民,无论是宋,还是元,从这点看,今人建成张养浩纪念馆无可非议。
再从元曲作品中也能心领神会,最经典的8首《山坡羊》,与长安和或潼关怀古有关的就占一半,其中张养浩写的就有三首。最著名的是《山坡羊•潼关怀古》:“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此曲是张养浩晚年的代表作,也是元散曲中思想性、艺术性完美结合的名作。在他的散曲集《云庄乐府》中,以“山坡羊”曲牌写下的怀古之作有七题九首,其中尤以《潼关怀古》韵味最为沉郁,色彩最为浓重。此曲抚今追昔,由历代王朝的兴衰引到人民百姓的苦难,一针见血地点出了封建统治与人民的对立,表现了作者对历史的思索和对人民的同情。
比较一下排名第二的《山坡羊•骊山怀古》,也是张养浩的杰作:“骊山四顾,阿房一炬,当时奢侈今何处?只见草萧疏,水萦纡。至今遗恨迷烟树,列国周齐秦汉楚。赢,都变做了土;输,都变做了土。”
还有排名第三的元代赵善庆的《山坡羊• 长安怀古》:“山横岫,渭河环秀,山河百二还如旧。狐兔悲,草木秋,秦宫隋苑徒遗臭,唐阙汉陵何处有?山,空自愁;河,空自流。”
品读元代的元曲,特别是《山坡羊》,更多 的是怀古恤民。比起《天净沙》等表达出来的感情,字里行间的大情怀一目了然,一吟泪顿流。
从这个角度来看,张养浩纪念馆,如果简约点会更好些,更能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张养浩,济南比起古代的长安、潼关、骊山如何?但愿这座不算宏伟但一定气派的纪念馆不要成为后人怀古的对象,这会让张养浩无颜见泉城父老的,也会让济南二安感动不安的。
这让我想起了八十年代的那个《河殇》的纪录片,其中一段提到我的老家南阳的三圣:诸葛亮、张仲景和张衡。对应有三个纪念性标志性建筑:卧龙岗武侯祠、医圣祠和张衡墓。这三个地方我最熟悉的是张衡墓,它离我高中母校不远,经常在下午课后在此一游,后来我的母校还改名叫张衡中学。那时的武侯祠和医圣祠气派不到哪里去,但一定比张衡墓气派,当时《河殇》主要想表达政治家比科学家地位高,毕竟张仲景当过长沙太守。
直到2018年,我浏览了武侯祠和医圣祠后,再浏览由张衡墓改建成的张衡祠,对比一下游人如织的商圣祠,四圣祠都旧貌就变新颜,尽管都比原先气派豪华,但科不如商,商不如政的格局仍没有改变。也许张养浩的纪念馆也是如此,肯定比济南二安的故居气派多了。
如果再品读一下《山坡羊•潼关怀古》,北宋及其豪放派的苏轼、婉约派的柳永,南宋及其豪放派的辛弃疾、婉约派的李清照,他们所对应的兴亡之苦到底是苦多还是痛多呢?也许生在敌占区的张养浩并入仕元朝,他的苦痛会无以言表,好在他能把家国情怀转化为百姓的爱,这就足够了。
前段时间,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1933年董胡之争,胡适说,如果这叫作救国,我宁愿亡国,是非曲直,我们都会作出正确判断;还有近段时间闹得满城风雨的抗战期间张自忠壮烈殉国与方先觉的投降苟活的争论,这都会激发我们内心的个体与整体的权衡,唤醒我们有关对高尚与流氓的道德选择时的基本良知。
现在回过头来,我在沉思。盛世时鱼肉百姓和异族统治下时拯救黎民,一个兴,一个亡,可该谁苦呢?假若张养浩早点出生,生活在南宋,会不会力挽狂澜?可能性不大;会不会文如陆游,武如岳飞,文武如辛弃疾?可能性不小。最终会不会如文天祥,这个不好说。
为官者,无论何时,何朝,兴不让百姓苦,亡不让百姓苦,都会被百姓永远记住。实际上,老百姓的要求并不高,只要别坑他们,就是好官了。
在我截稿时,文友转给我一篇《说说河南8人死亡事件》文章,说的是6月15日发生在河南平顶山市叶县的悲惨事件,“一辆轻型厢式冷藏货车违规乘人,行驶至叶县洪庄杨镇境内时,司机发现车厢内8人窒息昏迷,迅即拨打120进行紧急抢救。经全力抢救,截至16日3时,8人不幸遇难。据洪庄杨镇镇政府一名工作人员透露,遇难的8人均为洪庄杨镇的村民。”
粗读完便扼腕叹息,用张养浩的笔法来感慨:活,也是苦,亡,也是苦。还有一位朋友告知我,他因平顶山鹰城世贸7•1商铺的乙方权益而斗争,整整十年,最新的上访,又是为期60天的一纸信访告知书,这位将近耄耋之年的老人不停地感慨:就这样,从市区街道办来来回回折腾不知多少次了,这样到死,也难看到希望,他无助地悲伤道,他的一位难友是替他老父亲讨回公道的。我无语。用张养浩的笔法:诉,也是泪;等,也是泪。
此时,我读懂了张养浩的《山坡羊》,千古故事如烟云,终究是百姓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