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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再次告别
作者:赵庆 - 杭州
朗诵:孙建胜 - 杭州

作者简介:
赵庆,笔名杜紫,高级营养师,江西人民出版社《亲子》杂志专栏作者,浙江大学医学院主办《健康人生》杂志特约作者。
目前已有100多万字文章在传统纸媒正式发表,散见于《家庭教育》杂志、《健康人生》杂志、《亲子》杂志、《健康娃娃》杂志、《婴儿世界》杂志、《为了孩子》杂志、《婴儿母亲》杂志、《育儿生活》杂志、《育婴专家》杂志、《孩子》杂志、《好父母》杂志以及《老年健康报》、《钱江晚报》、《都市快报》、《家庭教育导报》等报刊杂志

武汉江岸
短篇小说:再次告别
作者:赵庆 - 杭州
朗诵:孙建胜(雨后漫步)- 杭州
1月20日,我收到了徐凯的一条微信:“我已回武汉,今生不会再回H市了。保重!新年快乐!——徐凯”
1月23日,武汉封城。

分手,一瞬间泪眼朦胧....
01
徐凯,我的前男友。我们的故事并不狗血,相恋八年,最后和平分手没有撕逼。1月20日的微信是分手后徐凯给我发的第一条微信,也是今生给我的最后一条微信。
徐凯和我是A市大学校友,比我高两个年级。和徐凯的相识源于一场校友会,那是毕业后两年的事情。那次校友会,他刚巧坐在我旁边,言谈之间得知他竟然和我同在H市发展,这就有了一些他乡遇故知的况味。校友会结束后,我们结伴乘飞机返回H市。
不久,徐凯就表白了,我顺理成章地成为徐凯的女朋友。
徐凯老家在武汉,独自一人在H市工作。而我从小就在H市的舅舅家长大。毕业后,舅舅将我介绍到一家大型民营企业,薪资待遇都不错,上升通道也是显而易见。父母早早地给我在H市买了房。我的人生之路,在家人的帮助和规划下也算是平坦无阻。但徐凯不同——他在H市没有人脉,也不愿意接受我舅舅的安排,先是在私企做销售,但业绩平平,后来决定辞职办公司。之后,徐凯经历了公司倒闭,再重新注册公司这一系列折腾。公司始终没有起色,基本上是负债运行。
相处时间长了,徐凯也不提结婚的事。偶尔说起,总说没有钱举办婚礼,要等公司赚钱了才能买房结婚。他不愿意在我的房子里结婚。
我并不赞同徐凯这种办公司的执念。这么多年来,公司没有赢利,说明徐凯不适合创业。我建议他去报考公务员,毕竟他的环境专业对口的工作还是不错的。徐凯不接受我的建议,他相信公司一定能赢利,只是时间问题。
徐凯的创业执念成了我们之间争吵的导火索,稍不小心就会点燃一场争执。时间一长,我们的争吵总是离不开钱。这日,徐凯又说他亏损了一笔钱,不知哪来的一股气,我脱口而出:“我宁愿去听别人的谎言,也不想再听到这些相似的话了!”
回过神时,我看见徐凯苍白的脸,瞪大着眼睛看我,嘴角还保持着正要开口的姿势。那一瞬间,虽然心很痛,但我还是不愿为自己这句刺耳的话道歉。我的这种执拗来自于,徐凯这么多年来的亏损和执迷,还有那迟迟结不了的婚,层层叠叠地堵在我心里已经结了痂,每撕开一点,都会多一道伤痛!
徐凯起身,慢慢地走开了。这一夜,我们分别在不同的房间,一夜无话。第二天早晨,徐凯和我说:“分手吧!”他的公司其实早就开不下去了,他已决定离开H市,去北京和大学室友一起创业。他说,他不想再耽误我了。
八年的恋情,就这样在一个洒满阳光的清晨里结束了!虽然不舍,我还是答应了。因为我也知道,我不可能再无休止地去等待徐凯那个不知什么时候能圆上的创业梦!
徐凯搬出了我的房子,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对方。直到2020年1月20日,徐凯的消息和中国大地上突如其来的疫情,打破了我看似平静的生活,从此人间再无徐凯!
02
对于徐凯的这条消息,我很意外,毕竟我们已经失联四个多月了。我想了想,还是在手机上打下几个字:“真的……不再回来了?”
等回复期间,闺蜜的电话却打了进来。“小清,最近的新闻关注了没?听说流行肺炎有点严重,我好多朋友都退订年夜饭了,要少出去,你订的年夜饭退了没?”她知道我今年已订好年夜饭,准备请舅舅一家人。
挂断电话,各大新闻公众号刷屏新冠肺炎消息,钟南山院士提醒:新冠肺炎存在人传人!很自然地联想起十几年前的SARS病毒流行状况。
考虑再三,我决定还是退订年夜饭。我快速地和舅舅沟通好,然后与酒店方在电话里协商退掉年夜饭。之后,我安排好爸妈提醒他们注意防护,H市的年夜饭也不聚,各自在家。随后的两天,疫情变化非常快,确诊人数从最初的几十人增长到了几百人。
1月23日,武汉封城。
我想起了徐凯,那天之后他再没有任何消息。武汉封城,我给徐凯打了无数个电话,始终无人接听。无奈之下,我向同学打听,他们都说徐凯没事。我明白了,徐凯是不愿再和我有联系了。他没事,我便放心了。
早在传出“新冠肺炎人传人”时,药店的口罩就断货了。没有口罩,我哪儿也去不了,只能独自一人留在H市过年。带着最后一只口罩去超市采购,我决定采购齐足够的物资后便不再出门。
超市里的情形让我有点意外,货架上的方便面被抢空了,好在其它食物供应还是充足的。没有方便面,我买了十筒挂面代替,又买了好几瓶酱料,这样万一食物短缺时,也能撑一阵子。
这一天,我来来回回跑了五趟超市,采购的食物足可以满足我一个月的生活需求。没有口罩,接下来我只能靠宅了。
随着确诊人数的增多,疫情情况不容乐观,国家呼吁人民宅家抗疫。这是史无前例的,春节期间忙碌的高速公路、城市道路一下都空了起来,生产停顿、经济停顿。十几亿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叫做“武汉”的城市。人人自危的情绪和疫情数据的不断增长成正比,不甚明朗的未来对独处在家的我影响倒是没那么大。
疫情早在很久前就已经爆发了,当人们意识与新冠病毒近距离面对面的时候正是感染人数呈几何数上升的时候,从最开始的几百人到数万人被感染,病毒显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除了医院封闭式管理,居民住宅区也实行封闭式管理,限制出行。对此,十几亿中国人大多数显示出了配合的态度。
武汉那边传来的消息,其实挺让人揪心的。口罩、防护服、消毒剂等各种医疗物资短缺严重,湖北以外的省份一批又一批的医疗团队带着物资奔赴支援。当人们纷纷从湖北、武汉出逃的时候,前赴后继的医疗者们被称为“最美逆行者”。
武汉——疫情中心的中心,徐凯,你还好吗?
徐凯依然没有接听我的电话。微信也沉寂了很久。大疫当前人人惶惑,我不好意思再向同学打听徐凯的消息了。徐凯的朋友圈一直停留在年三十动态——一张老鸭煲的照片,配文是,吃好睡好,提高免疫,战胜疫情!静待花开!
这样看来,徐凯应该没事,他是安全的。
一个人宅得时间长了,又处在疫情的阴霾之下,不免有些戚戚然。2月3日这天,我家的门铃响了,着实把我吓了一大跳,这种时候,谁会来我家?
对讲机那边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开一下门,我是社区的。”
我开了门,转而意识到现在是疫情严重的时候,让对方进来我家似乎不妥。于是,我又关上了门,打开了防盗门上的小门。
一个身穿雨衣,带着口罩的男人走了上来,见我只开了一道小门,就在门边立住:“徐凯是住在这里吗?”
我不由地紧张起来,社区的人来这里找徐凯,难道……
来人看出了我的紧张,说:“徐凯被隔离了。办理暂住证时填的是这里的地址,我们来了解一下情况。徐凯最后一次来这里是什么时候?”
“去年国庆节。”
“你跟他什么关系?”
“曾经……的男女朋友。”
“你的名字和身份证号码报给我。”
“好的,徐凯现在情况怎么样?”
“这个我不太清楚。”
关上门,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徐凯会不会有事情?社区的人都上门来调查了。
我拔通了徐凯的手机,依然无人接听。我想徐凯到底是不愿意接我的电话。我又微信他,依然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手机推送、电视报道的都是有关新冠肺炎的情况,有确诊人数不断攀升的担忧,也有抗疫中各种感人的事情。当地新闻每天通报H市解除隔离的人数,我只能宽慰自己,只是被隔离又不确诊,到时就隔离解除了。何况,徐凯一直在锻炼,平时身体素质很不错,应该不会有事的。
2月4日是立春。人们说,新冠病毒不耐热,春天来了,也许新冠病毒也会像其它病毒一样,在渐渐暖和的春天里销声匿迹了。
当初囤食物的时候,就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采购了很多米面一类的饱腹食物,蔬菜和水果保存的时间不长,也是最早被吃完的。长时间不吃蔬菜和水果的感觉不太好,而且时间久了,对身体不是一件好事情。小区封闭管理,网上购物也只送到小区门口。如此一来,但凡采购我都需要解决口罩问题。
朋友小李的妈妈是尿毒症晚期,需要每周医院做血液透析。小李说她还有十多只口罩,想给我送几只过来。我不敢要她的口罩,疫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李妈妈的血透却是不能停的。小李的那些口罩,其实就是她妈妈能够活下去的底气。
我谢绝了小李的好意:“我准备了一个月的食物,不出门,暂时用不到口罩。以后可能情况会有好转的。要是实在不行,我再向你求助。”
推辞了朋友的好意,但口罩的问题还是要解决的。我开始在手机上搜索附近药店的电话,一个一个打过去问。答案无一例外地让人失望,没有口罩,什么时候能到货不清楚。一个药店的小姑娘,却告诉了我一个重大的好消息,支付宝平台可以预约政府免费发放的口罩。这无疑是一大好消息。但是支付宝的口罩并不好约,在线抢的人太多了。每日上线的口罩是有限额的,抢完系统就会关闭。不过,目前看来,这是我唯一能获得口罩的办法。。
经过几轮失败的预约,终于在一次争分夺秒的操作之后,我成功预约到了口罩。宅家半个多月,我终于戴上口罩去了一趟超市。超市里货品供应挺充足的,我原以为疫情期间食物会短缺,但最终没有想到最短缺的竟然不是食物,而是口罩!
03
2月15日,武汉下雪了。
H市虽然没有下雪,但是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阴冷的很。
新闻镜头里的武汉湿漉漉的,小区的草坪上明显覆盖着一层积雪,纯白色的一片。
雪中的武汉安静而空旷。偶有经过镜头的行人,也是行色匆忙。
这个落雪的天气,不知徐凯还好吗?徐凯的朋友圈从老鸭煲照片后又发了三条:两条是帮忙筹集物资的;一条是转发武汉作家方方的疫情日记——《武汉日记》。徐凯的朋友圈和铺天盖地的新闻,这些支离破碎的信息是我对徐凯现状全部的了解。湖北俨然成了一座孤岛,但“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人们不断赶赴孤岛,怎耐病毒强大数量又多。这场疫情还没听到结束的号角。我希望,徐凯能等到开花的季节。
一人待在房间里的时间长了,对时间流逝的感知力就会下降,对三餐的概念也会模糊,一日三餐如果不饿的话就变成了一日两餐。床、手机、电视,生活大概就离不了这三样。天漆黑的时候,我才去厨房给自己下碗面。烧好了面,刚在餐桌边坐下,手机突然跳了起来。偌大的屋子只有我一个人,最害怕在某个虚空的时刻,手机铃声大作,这只会让我心惊胆战。所以,从宅家的第二天开始,我就将手机铃声改成振动。
“小清,你快看校友群,徐凯……徐凯……,算了,你自己去看吧。”我和徐凯共同的好友凤儿在电话那头欲言又止的。
我迅速点开微信,校友群里消息已经爆满。每一条都是致哀,祈愿天堂没有病痛。
是徐凯吗?我发现我的手有点抖,消息记录不停地往上翻。突然我的手停在了一张照片上,那是徐凯的照片。他戴着氧气面罩,躺在病床上,向着镜头比了一个剪刀手,那是大家都知道的“胜利”。
天不遂人愿,他终究还是没有能战胜病毒,在立春后的第一场雪里,与这个美丽的世界告别,以如此匆匆的方式。因为是感染病毒死亡的,徐凯的遗体没有任何告别仪式,而是直接火化。
今生,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徐凯了?
时间好像停了很久。无尽的虚空中,我想伸手抓住徐凯,但是我的手却穿过了徐凯的身体,“徐凯……徐凯……”。当我回过神时,黑暗里安静得可怕,桌上的面早已经冷了,脸上的泪水正滴落在面汤中成为汤的一部分。这碗面,应该……挺咸的吧!
04
我继续着一个人的生活,不知道躺了多久,也不知道吃了多少。期间凤儿打过几个电话,但我已经忘记说了什么。疫情还在,但确诊病例在逐渐下降,仿佛在黑暗的隧道尽头,看见了光亮。
日子好像已经到了三月。从厨房的窗户看下去,小区的早樱零星地开了几朵,几只偶尔飞过的小鸟为空无一人的街道平添几许生气。在这个家家闭户的时刻,连唧唧喳喳的鸟鸣声都是悦耳的。
窗台上一盆月季花已经枯死了,枯黄的枝叶耷拉在花盆边,半只蛋壳卧在泥土里。那日清晨,徐凯做了鸡蛋拌面后放上去的,他说蛋壳能营养土壤。阳光下,能看清楚蛋壳上厚厚的一层灰。
我转身,却正好看见厨房里的毛巾架,架子上有一颗螺丝钉明显是歪的,那是徐凯安装毛巾架时怎么也拧不进去的一颗钉子,他说就这样吧,歪一点不要紧,只要不掉下来就行。从今往后,这颗钉子将永远歪在那里……
那么多真实而平凡的琐碎,现在都成了我可望而不可及的日常。我和徐凯的八年,在徐凯的最后一条微信中戛然而止。好像是告别了,但不应该是这样的告别方式啊。其实我还是爱着徐凯的,我也相信,徐凯对我还是有感情的。因为过了浓烈的爱恋期,我们所有的爱恋都分散在了那些得失的计较里。总以为来日方长,总以为他会向我低头,再张开怀抱让我投奔。其实,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来日方长!
鲁迅先生在《伤逝》里写道:“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逝者已矣,生活没有重来一遍的可能!大疫之下,活着就是劫后余生。明白这些后,我决定好好地活着。好好珍惜还陪在你身边的爱人,还在关心着你的父母,还在依赖着你的孩子,珍惜一饭一蔬,一朝一暮。
4月8日,武汉解封。我踏上了前往武汉的列车。
徐凯在那里,我去和他告别。

原来爱情从未离开过,爱你徐凯.....

朗诵者简介:
孙建胜(雨后漫步)
当过兵,扛过枪,热爱文学,喜欢朗读,是杭州图书馆朗诵团成员。
居住杭州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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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陈继业
2024年6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