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小菜》

作者：心如大海

1989 年下半年，我来到保定打工。保定天马广告装潢公司，坐落于环城西路路边的滨河公园。这是栋独立的建筑，坐西朝东。听闻曾经是一家咖啡屋。

建筑正面的上檐，用茶色塑料扣板包制出约一米高的广告立面，上面安装着以 5 厘米厚聚苯板打底、用黄色有机板制作而成的大字——天马广告装潢公司，电话：26479 。

这便是我们上班的单位。单位没有食堂，我和住在这里的小松、小宁以及小赵，每到饭点，就会前往向南约 300 米处的小集街路口买饭。

那是个小市场，各类小吃琳琅满目。我们通常会买烙饼或馒头，然后再购置些保定的酱菜（比如八宝菜或辣三丝儿），由于价格偏高，我有时会选择去买朝鲜小菜。

卖朝鲜小菜的，是个极其普通的小姑娘。她眼睛大大的，红扑扑的脸蛋儿上带着酒窝儿，笑起来便会露出洁白的牙齿。身着蓝迪卡上衣，戴着袖套，头上总是裹着绿底有花的头巾。腿上则穿着一条似乎永远不换的牛仔裤。她的三轮车上有个两层的玻璃罩，里面装着小萝卜、樱菜（雪里蕻）、小野蒜等各式各样的小菜。

“要点儿什么？”她望着站在面前犹豫不决的我问道。“嗯……辣白菜来二两，嗯……再来二两桔梗。”我迟疑着做出了选择。“还要别的吗？”她熟练地扯下塑料袋，翻套在手上，抓取小菜、称重、系口，动作一气呵成。

“不要了。”我付完款，左手拿着还热乎的两角饼，右手接过小菜，转身离开。“哎！哎——”身后传来她急切的呼喊。我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哎！你，说的就是你！”“我？”“对，就是你。”她离开三轮车，快步追了过来。“这是你丢的吧？”她手里举着五块钱。我下意识地摸了下裤兜儿，心里一惊。“是我的，……谢谢你！”我心里顿时暖烘烘的。

“你买烙饼那会儿，我就瞧见你啦，找回来的钱往兜里装，装进去一半，露着一半，你从我这儿一走，就掉到地上了。”她语速很快，笑着说道。

这五块钱，足够我再吃上一顿饭。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什么也别说了，快走吧！”她把钱塞到我手里，转身回去。

自那以后，我每天都会去看她那明亮的眼眸和洁白的牙齿，听她询问我“要点什么”，看她熟练地戴着塑料袋抓菜……

时间一长，我对朝鲜小菜情有独钟。它不同于四川的泡菜，又酸又辣。也不像山西腌菜的那份酸。更不似保定酱菜的酱咸。

朝鲜小菜在酸和辣的基础上，增加了甜，进到口中，甜甜的味道冲淡了酸和辣，这种感觉伴着咀嚼的过程，下咽之后，绵绵的厚味，依然幽长……

   有一次，连续几天都没见到她，等再次见到时，我迫不及待地跑过去，只为问上一句：“你是不是感冒了？怎么不多穿点衣服？”

 年关将至，我回到家中。父母逼婚，我未置可否。次年再到保定，却再也没有见到那个卖朝鲜小菜的女孩。

多年以后，一吃到朝鲜小菜，那熟悉的味道，触动味蕾，一张明眸皓齿的笑脸，就会浮现在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