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鼓阁里感沧桑》

●作者：邹新社（陕西宝鸡）

  来源公号/甘棠遗爱

石鼓阁里感沧桑 

为传承和弘扬石鼓文化，彰显宝鸡周秦文化内涵，2000年初宝鸡市委、市政府认真决策，在石鼓山修建一座以石鼓阁为宝鸡地标的园林，取名为中华石鼓园。2003年3月12日率先动工在石鼓山建设石鼓山生态园林公园。

楼阁在中国建筑文化史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是中华文化在建筑领域的具象表达与延续传承。在传统的风水学里面，楼阁会根据星宿、山川河流的位置被建在不同的位置。自古以来，中国就有着许多著名的楼阁，如“四大名楼”“江南三大名楼”“十大文化名楼”等。名楼以南方居多，地处西北的西安钟鼓楼被列入“十大文化名楼之一”。

登高望远是古人的一种崇高的文化习惯，它不仅仅是一种娱乐方式，更是一种对自然景观的赞叹和对人生的思考。“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是唐朝诗人王之涣登临山西省永济市蒲州古城鹳雀楼后留下的千古绝唱。

作为中华石鼓园的标志建筑，石鼓阁2006年12月26日破土动工，2009年9月底建成开放。高56.9米，长84米，宽54米，建筑面积7200平方米，是黄河最大支流——渭河上第一楼（阁），可与“十大文化名楼”媲美，成为西北地区第一高楼（阁）。

“欲找宝鸡何处寻，翅首遥看石鼓阁”。石鼓阁在造型设计上，吸收秦汉高台门阙的建筑风格，追求稳定之中的飞扬灵动，深厚之中的巧妙组合，做到了景观功能和标志功能为一体。石鼓阁屹立在宝鸡市城市中央，东望长安，西眺甘川，南瞻秦岭，北瞰渭河。外五内九的九五之尊层级，意喻周秦文化在中华文明发展中的尊崇地位。阁楼的最顶端有一只金鸡，意寓宝鸡翔飞。

沿滨河路来到石鼓阁所处石鼓山下的太阳市建筑群，太阳市西侧红绿灯北面路口矗立一块巨石，上面雕刻着由国学大师文怀沙用隶书撰写的五个红色大字——中华石鼓园，沿环山步道看完周文化墙，再沿石阶边欣赏园林小品，不知不觉就到了祭天广场，先看广场东侧的秦人之路文化墙及广场四周的园林小品，再进石鼓阁参观，效果会更好一点。

观看了石鼓阁内专题陈列的十面石鼓（高仿真品）及石鼓研究成果，再登临五至九层，既可以极目远眺秦岭的巍峨和渭河的壮观，还能近瞰市区的繁华，真如2010年“陈仓石鼓阁”海内外征联大赛第一名河北涿鹿杜向明撰写的楹联：

“文刻先秦，石观大唐，惹来云拓千年事；

名辉今日，光泽后世，望去阁撑一片天”。

石鼓阁各层廊柱上悬挂的均为获奖楹联，二层平台正南面廊柱上的楹联由原宝鸡市委书记姚引良撰：“周礼秦制传千古，铭金刻石续秦秋”。书法家张宝庆书写。

10面1：1仿制石鼓石料是从河南泌阳采购的白质麻花网岩，石鼓文字资料采用1930年郭沫若先后用甲骨文拓片资料换回的北宋先锋本拓片影印件。该拓本据郭沫若考证约为皇祐年间石鼓尚在凤翔时的地方“贡本”，是传世石鼓文诸拓本中最早的拓本，命运坎坷，民国初年被贩卖日本由河井荃庐收藏。先锋本最初由明代著名藏书家安桂坡收藏。这次高规格的仿制是石鼓从出土后近1400年来仿制最精细，规模最大的一次。

有史记载的第一次仿制由乾隆皇帝亲自监造，现存放于北京孔庙。中华石鼓园北大门陈列的石鼓是按原鼓1：2比例仿制的。青铜器博物馆上世纪曾用石膏仿制了10面石鼓陈列于原金台观内，供人们参观了解石鼓的历史。

石鼓历经了发现——丢失——散落民间——官府收藏——皇帝覆金保护——复制隐藏真品——战乱转移——最后收藏于故宫的曲折经历，随着中华国运的兴盛，围绕石鼓保存、研究发生了许多传奇曲折的故事，因而，关于石鼓民间有“乱世隐，盛世出”“国运昌，石鼓安”的美好祝愿。

石鼓按秦惠文王十三年（前325）制作时间算，从制作到唐贞观初年（627）发现出土共历经了952年。石鼓离开宝鸡的时间是北宋大观二年（1108），从制作到离开宝鸡共1433年，从发现出土到离开宝鸡共历经了481年。在这481年时间内在宝鸡区域内迁徙了5次，经历不断迁徙为石鼓最初发现地学术之争埋下了伏笔。石鼓在宝鸡迁徙，除第1次得到皇帝唐肃宗宠幸外，其余均由朝廷安排，凤翔府实施，石鼓未曾到过唐首都长安。

唐贞观元年（627），实行道、郡（州、府）、县三级制。雍县属关内道岐州。天宝元年（742），撤岐州，设扶风郡，治所雍县。安史之乱期间，唐肃宗至德元年（756）在今宁夏灵武市即位后，改年号为至德，改扶风郡为凤翔郡，治所仍为雍县。唐肃宗至德二年（757）二月十日，从灵武进驻凤翔郡指挥平叛，把雍县一分为二，南部置天兴县，北部置凤翔县，十八日又改陈仓县为宝鸡县，8天时间里就改置了3个县。揣其用意，当取“天兴唐室”“凤翔原野”“宝鸡殷鸣”的吉祥之意。

石鼓初次迁徙与陈仓改为宝鸡名字一样，始于唐肃宗至德二年（757）。唐肃宗听到了石鼓的传闻，心生好奇，令州府官员将陈仓北坂石鼓山上的石鼓装车，过渭河、上塬，转运到凤翔县南，这便是石鼓的第1次迁徙。由于战事吃紧，第1次迁徙后，石鼓即被易地埋藏。唐朝大诗人杜甫也是在唐肃宗至德二年（757）来到凤翔，被肃宗封为左拾遗，见到石鼓后，写《李潮八分小篆歌》，称“陈仓石鼓又已讹,大小二篆生八分”。

“安史之乱”一结束，唐肃宗上元元年(760)从长安躬身到离凤翔府只有不到60公里的辖下岐阳县（今扶风县）法门寺迎请佛骨舍利到皇宫，之后，唐德宗、唐宪宗、唐懿宗、唐僖宗都亲自迎送佛指舍利。可见在唐朝，迁徙到凤翔的石鼓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比法门寺存放的佛指舍利差远了。法门寺地宫就是年仅13岁的唐僖宗咸通十四年（873）最后一次将佛指舍利从长安送还后，次年正月初四封宫的。1113年后，1987年四月初八佛诞日“地宫一开，便是半个盛唐”。

李吉甫（758～814）编撰的唐代地理总志《元和郡县图志》载，石鼓当时的所在地在“天兴县南二十里”，即现在的凤翔区彪角镇石落务村，石落即石鼓出土于此，务是后来朝廷在此设立了收税机关。这是石鼓的第2次迁徙。唐元和元年（806）韩愈看到石鼓拓片写就《石鼓歌》，建议“荐诸太庙比郜鼎，光价岂止百倍过”，呼吁朝廷加以保护，一直到元和十三年（818）郑余庆任凤翔陇右节度使后，才将石鼓由石落务迁徙到凤翔孔庙（现凤翔师范附中）。这是石鼓的第3次迁徙。

第3次迁徙时，只有9面石鼓，缺作原鼓。可以说，唐代石鼓风光乍现，从文人雅士到皇帝只认识到了石鼓的书法价值和文字价值，重视保护不够。

五代之乱，石鼓又不知被哪位有心的文化人埋藏在凤翔县何处。 公元960年正月，后周都点检赵匡胤发动政变，建立宋朝，华夏大地再次统一。宋朝是中国历史上最文明的朝代，石鼓的保护、研究迎来了新的转机。

宋仁宗（1010-1063）对金石古籍尤有兴趣，他在读诗集时看到韩愈《石鼓歌》，便下圣旨寻找前朝遗失的石鼓。时任凤翔知府是《资治通鉴》作者著名史学家司马光的父亲司马池，费尽周折，终于找到了9面石鼓，并移到凤翔孔庙。南宋王厚之《复斋碑录》是这样记载的：“本朝司马池知凤翔，复辇至于府学之门庑下，而亡其一”。这是石鼓在宝鸡的第4次迁徙，发现的具体地点不详。《国家宝藏》国宝守护人梁家辉讲述的司马池仿制作原石鼓献与仁宗皇帝被识破，历史上确无其事，纯属演绎。

专业的事还得由专业的人来干。北宋皇祐四年（1052）金石收藏家出身的凤翔知府向传师，出于对石鼓的热爱，在重金购买的大氏石鼓文拓本上发现作原鼓文字，费尽周折，终于在石落务村一屠户家中发现了作原鼓。作原鼓已被削去上半部，下半部作舂米的石臼和磨刀石用。石鼓上余下的4个字佐证了磨刀石为作原鼓的身份。这是石鼓在宝鸡的第5次迁徙。作原鼓失而复得历经了234年。苏轼是在北宋嘉祐六年（1061）上任凤翔签书判官后在凤翔孔庙见到10面石鼓的。有感写长诗《石鼓歌》记之。

从宋徵宗北宋大观二年（1108）下令将石鼓自凤翔运至汴京（今河南开封）到今年（2024）石鼓离开宝鸡已经916年了。期间，石鼓共迁徙了4次，每次迁徙均是国家行为，既荣华又悲壮。

第1次是在汴京的迁徙，这是石鼓真正走进皇室，享受着顶级保护待遇。宣和元年（1119）雅好金石的徵宗皇帝命人将石鼓搬至皇宫，并“诏以金填其文，以示贵重，且绝摩拓之患”（宋胡世将《资石绍志录》）。

第2次是靖康末年（1127）金人攻破汴京，得“汴梁奇玩，悉辇至燕京（今北京）”。是唯一一次掠夺式的迁徙。运输途中，石鼓被剔金，抛弃荒野，可能是石鼓不该绝，因石鼓下落不明，躲过了金完颜亮正隆三年（1158）将“平辽、宋所得古器”全部销毁的厄运。元代初年（约1279～1286），燕京平定后，石鼓被重新找回，被安置在宣抚王楫私宅，仁宗皇庆元年（1312），将石鼓迁至今国子学大成殿内，至此，石鼓离开宝鸡204年。

虽是石鼓经历了国破的命运，却因祸得福，从此安静了下来，享受着国字号待遇，共在北京安生渡过了最平静最幸福的621年。历元、明、清，至民国二十二年（1933）抗战期间南迁止。民国初年的保存状态是“用玻璃匣罩石上，外列栅栏以慎保藏”。

第3次是民国期间的迁徙，是有组织有计划为了保护文物的避难大迁徙，是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文物大迁徙。前后历经14年，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由北京迁徙到南京，历经4年。日本发动侵华战争，北京在威胁之下，1933年4月19日在故宫博物院前院长马衡先生主持下，石鼓连同其它文物装箱，火车运输经郑州、徐州、浦口，再改装轮船，运上海暂存3年后，1936年冬火车运输到南京故宫博物院朝天宫库房。第二阶段由南京迁出10年后又返回南京。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南京局势紧张，为了确保石鼓及南迁文物安全，石鼓由南京铁路运输，经徐州、郑州、西安，于1937年12月8日运至石鼓的家乡——宝鸡。

南迁的7287箱故宫文物，当年一下火车，就近存放在宝鸡市中山西路城隍庙（今印刷厂），西街小学、县府（今工交大院）、望蜀楼（今世福大院）、关帝庙（今西府宾馆）等处。故宫人曾在宝鸡火车站广场展出10面石鼓3天。时隔829年，石鼓在战乱之中回到了娘家，又因宝鸡时遭空袭不得不离开。2010年，“重走故宫文物南迁路”考察团一行还到宝鸡进行了现地考察。

1938年春，这批宝物由宝鸡汽车运输翻秦岭，经汉中、广元至成都，后又因战事转运峨眉。抗战胜利后，石鼓及南迁文物由峨眉装车，先由汽车运输到重庆。其它文物装轮船运回南京，唯石鼓仍由汽车运输至南昌，再装轮船1947年运回南京。1949年，国民党大势已去，将大量国宝转运至台湾，石鼓已被运抵机场，因太重没有运走而终得保全。

第4次迁徙是从南京返北京，回归故宫。新中国成立后，1950年石鼓等南迁文物在离开北京17年后回归北京，1958年10面石鼓开箱布展。

石鼓因石鼓文成了绝世国宝。唐初石鼓一出土，就标志着石鼓文研究的开始。这一时期主要以著录为主。宋、元、明主要对石鼓文进行考释研究，主要学者有郑樵、潘迪。近代以郭沫若著的《石鼓文研究》、罗君惕著的《秦刻十碣考释》、徐宝贵著的《石鼓文整理研究》最为有名。

宝鸡作为石鼓的故乡，涌现出了许多研究石鼓文专家。以彭曦著的《中华瑰宝石鼓文》，曹宇著的《曹宇石鼓文图》及创办的《石鼓》杂志和石鼓堂，吉朝声创办的《石鼓印社》及与官波舟、李录成合著的《画说石鼓》，宝鸡文联组织的由张亚炜、王志平、李晔、蒙卫军等专家学者编撰的《宝鸡石鼓阁丛书》影响最大。

为传承石鼓文化，宝鸡2004年把石鼓山对面通车的渭河人防隧道命名为石鼓隧道，2012年把石鼓山对面修成的廊桥命名为东岭石鼓文化廊桥，主桥上布置双层重檐塔楼，廊、亭、塔楼为仿古建筑，与石鼓阁遥相呼应，相映成趣。2013年在宝鸡经二路人行道布置了10面石鼓雕塑，石鼓高约2米，直径约1.5米，有中英文介绍。

参考资料：

１.《金石铭周秦》　翟惠萍　编著

2.《石鼓文诠释》　官波舟　著

3.《石鼓文研究文集》　归之春　著

4.《中华石鼓园》　李耀虎　主编

5.《石嘴头村村史影像》　家史摄影创始人王杰　编著　　　

6.《渭滨区乡村“一村一册”丛书》　渭滨区乡村“一村一册”丛书编纂委员会

7.《渭滨区志（1991-2010）》　宝鸡市渭滨区地方志编纂委员会　

8.《听我讲宝鸡》　宝鸡市文物事业管理局

9.《石鼓阁说石鼓》　张亚炜　编著

10.《石鼓阁赏对联》　蒙卫国　编著　

11.《追寻陈仓古国》　辛怡华

12.《青铜器与宝鸡 周秦文化是中华文明的主根系》　张润棠

作者简介：邹新社，男，汉族，中共党员，陕西扶风人。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械工程学院毕业，从军26年，先后5次荣立个人三等功，获5项军队科技进步三等奖，被原四总部表彰为全军优秀参谋，现供职于宝鸡市政府机关。发表学术文章40余篇，散文散见于报刊及网络平台。陕西省诗词学会会员、陕西三秦文化研究会会员、宝鸡市杂文散文家协会会员、宝鸡市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