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幸福(1)
文/杨永军
刘冬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心中百感交集,他万万没想到,那些电视剧里的情节,在跌宕起伏中闯进了他的生活。
刘冬伸开双臂,哆哩哆嗦,万分小心接过女人手里抱着的小男孩,他不敢正视她的眼睛。
小孩儿咿咿呀呀,女人脸上的一行泪,让刘冬有些哽咽。
“还有一封信,。”女人哽咽着说,一双眼睛,始终没离开孩子。
刘冬腾出手,接过了信。他不再问什么,只想快速的离开,他的脑海中,始终闪现着那个让他伤心的秋天。
刘冬的老家在京西最偏远的山里,爹娘年轻的时候,为了要个男孩儿。前边生了五个闺女,好不容易生下刘冬,那是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把女儿拉扯大了。指着闺女嫁个好人家帮衬一把。自己家本就是小门小户,有条件的家庭谁会看上他家的女儿呢?
五个闺女都结了婚,到了刘冬娶媳妇的年纪了,两口子老了,干不动了。
刘冬从对这个世界有认知开始,性格开始沉默寡言。这跟家里的贫穷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刘冬聪明,他用的心思没在情商方面,而是对机械土木感兴趣,随着年龄的增长,在村里,乃至十里八乡是最手巧的人。
俗话说:“家有梧桐树,不怕引不来金凤凰。”到了娶亲的年龄了,几个姐姐从邻村介绍了个村里最漂亮的姑娘。
姑娘姓杜,爹娘给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小雨。顾名思义,她是下雨天出生的。
小雨对刘冬相当满意,刘冬一米八的个子。一张国字脸,见棱见角的肌肉,可谓是玉树临风。标准的美男子。
刘冬看小雨,也十分满意。她苗条可人,杏眼桃花,皮肤白皙,有乡村女子独有的韵味儿。
刘冬的爹娘满心欢喜,设宴邀请亲戚朋友,郑重其事地给两孩子定了婚。按着乡俗,订婚的女子要在男方家住一宿。
刘冬家上房三间,厢房两间,村里批是个能盖三合院的地方。刘冬家爹娘,费了好大劲,才盖了两间厢房,这房还是十多年前的旧房子。
刘冬一家子都是极保守的人,本来是刘冬他娘跟小雨住一屋。刘冬他娘怕未来的儿媳妇,笑话她埋汰。就让刘冬和小雨住在那两间厢房。
小雨默不作声,刘冬的爹娘满心欢喜,早晚都那么回事儿。订婚宴完了,再过一年半载,也就结婚了。即使怀孕了,在乡村也不是什么丑事,小雨毕竟有主了,还在乎他人说长道短。
刘冬不想和小雨睡一个屋,在他眼里,没举行婚礼,有些悖常理,再说,刚认识就在一起,多难为情呀。
小雨胆小,羞赧地看着刘冬,她有些忸怩,那意思对她来说,心知肚明,刘冬心随不愿,但还是跟着小雨去了厢房。
两人谁都没脱衣服,和衣而睡。窗外,一轮新月盈在窗前。刘冬睡在炕边儿,距离随离小雨远,但彼此的呼吸却入耳真切,小雨有些春心萌动。
刘冬也明白,但却不敢越雷池一步。本来是花好月圆的事儿,刘冬的迂腐。让人哭笑不得,小雨不断地咳嗽,暗示刘冬从炕边儿过来,刘冬始终无动于衷。他还嘘寒问暖地问小雨,是不是感冒了,要给她拿些感冒药吃。
小雨一宿没睡,刘冬却睡的安逸自在。天一亮,小雨气的连招呼都没打,赌气回家了。她让媒人捎过话儿来,婚事儿告吹了。
先不说刘冬被弄得一头雾水,小雨的爹娘问闺女。“刘冬那小伙儿人不错,长的也俊,个头是个头,身板结实,你咋不愿意呢?”
小雨默不作声,问急了,横着从嘴里冒出一句,“他是个傻子,那方面不行。”
“傻子,”爹娘只往接人待物,买东西算账那方面想。又仔细想想,明白小雨说的意思。心里觉得惋惜,多好小伙子啊,聪明勤快,干啥像啥,可这是闺女一辈子的幸福呀!吹就吹吧,再惋惜也没用。
俗话说得好,“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刘冬没理会小雨亲热的要求,被她误认为那方面不行。其实,刘冬健康的很,根本不像小雨说的那样。
这种事儿在村里传的很快,十里八村越传越邪乎。刘冬的父母听了,气的够呛,刘冬他妈问刘冬。
“你咋没动那个小娘们儿呀?”话语中,有恨愤的埋怨。
“您说的什么话呀?没结婚呢,弄出事儿来,多丢人呀。”刘冬不高兴地说道。
刘冬妈生气归生气,她知道儿子的人品,虽说是早晚的事儿,但毕竟不是名正言顺吗。这种女人,就是娶进家门,也许是个水性杨花的货色,婚事吹了,未必是件坏事儿。
话随这么说,但刘冬那方面不行的事儿,给刘冬带来了毁灭般的打击。起初刘冬不以为然,她说我不行,我就不行了吗?我非得找个比她漂亮的姑娘。刘冬把这事儿看简单了,名声坏了,谁家的姑娘敢嫁给他呀?刘冬赌气离家出走了,为此,他成了山村第一个出门儿打工的人。
刘冬走在城市的街头,漫无目的,他不担心能否能找到工作,或者,有没有落脚儿的地方,能否扎稳根基。因为,痛苦让他无瑕顾及生计问题,他漫无目的走到了一个工地上。下意识地问工地上的人:“还要人吗?”
那人白了他一眼,回道:“要不了了,快散摊子了。”
“楼还没盖完呢?怎么会散摊子呢?”刘冬又问。
“老板正琢磨怎么把一百九十二块砖砌成一平米的三七墙,要是弄不上来,就得散摊子。”那人忧郁地说。
刘冬听了,有些兴奋,这是正规施工监理的要求,一切按标准按图纸施工,一点也不能马虎。他去找老板,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庄稼人,坐在工棚里一脸愁容,面前一堆乱七八糟的红砖。见刘冬一声不响走进来,刚要发作。刘冬却在他面前磊起了砖墙,几分钟的功夫,一百九十二块砖,不多也不少。老板惊讶地看着刘冬问:“你是谁?从哪儿来?”
刘冬没回答老板问话,却自言自语说:“这跟砌花墙一呀,记住这一平米开始怎么砌得,以此类推就行。”
不用说,也毋庸置疑,刘冬成了这个建筑队技术方面的大拿。这个工程在刘冬的指挥下,顺利完工。连监理工程师都说,“质量进度没得说,老板遇上个好工头,不仅懂行,技术更是没话说。”
刘冬在这个工程队扎下根,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挑战,一个河道清理工程,工期太短,很多建筑队都不敢接这个工程,怕的是完不成延误工期,坏了名声。
刘冬实地看了一次,回去对老板说:“接吧,工期时间足够。”
老板半信半疑,刘冬毕竟太年轻了。老板问刘冬,“你说工期时间富富有余,你先说说怎么干?”
刘冬胸有成竹地说:“让施工方提供电源,买几个爬坡机,搭好架子,用爬坡机往上运砂石,施工速度要比原始施工快得多。”
刘冬说完,老板豁然开朗。他从心底佩服刘冬,再说,置办几个爬坡机,以后还能接更大的工程。
刘冬“一战”成名,同行中更是被刮目相看,有的老板甚至出年薪五十万去挖刘冬。他不为所动,他清楚,昔日我走头无路时,是人家接纳了我,给我提供平台,才有了今天。做人要厚道,不能做丧良心的事儿。
老板女儿是离过婚的女子,离婚的原因是结婚多少年没生孩子,婆家人是群糊涂蛋,他们以为她不会生育,怂恿儿子离婚,毫不客气地把她赶出了家门,女子无奈回了娘家。娘家毕竟她的依靠,她便跟着爹到工地给民工们做饭,不仅能养活自己,也省得别人说他在娘家吃白饭。
从刘冬来到工地上开始,女子眼里开始有光了,她旁敲侧击地打听刘冬的情况,知道他还没成家,女子有些纳闷,这人长的很有男人味儿,甭用说别的,就那一身见棱见角的肌肉,哪个女人看了不眼馋呀!他是不是有啥毛病吧,她跟刘冬的邻村人打听,那些人都说他没有那方面的功能。女子心想。怨不得他还没成家立业。她此惋惜。直到有一天,女子早晨看着刘冬着急忙慌的往厕所跑,她才知道那些所谓的说辞纯属无稽之谈,她为自己的肤浅感到羞愧。那裤裆里支愣起来的明明是一柱擎天吗!
她开始追求刘冬,她一张娃娃脸,衬托着女人的韵味和美丽,皮肤白皙,身材苗条,举止言谈间娉婷优雅。活脱脱就是美人坯子吗?
女子叫香儿,不知什么原因,她那老板爹,偏偏叫她傻香儿,她爹从不避讳别人。大声喊她“傻香儿,饭好了吗?”香儿脆生生地应着,还给那些惊讶的人,投去淡淡的微笑。
刘冬不知道香儿的意思,突然有一天,他吃饭的饭盆里多了鸡蛋和让人垂涎欲滴的五花肉,他才明一切。两人坠入爱河,接着是谈婚论嫁。
香儿她爹看闺女又找了男人,也不含糊,把两人叫到跟前,对刘冬说:“你知道俺这闺女不能生育吗?”
“知道,香儿跟我说了。”刘冬含情脉脉地看着香儿回道。
“不嫌就好,你俩先去学开车吧,学了车本,再回去把家里收拾收拾,盖几间新房,我不想看着傻香儿,过了门儿就受罪。”香儿他爹眼泪汪汪的说。
说干就干,香儿他爹亲自去刘冬家,拆了老房子,建起了一栋二层的小洋楼,这举动惹得一村人羡慕不已,有人背后说:“刘冬交了什么狗屎运了,摊上个这么有钱的丈人,除了这个,人家那小媳妇还贼好看,这事儿上哪儿说理去,只可惜她不生育。”
香儿和刘冬在村子里更是鹤立鸡群,两人开着新买的皮卡车进进出出,俨然就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夫妻。办完婚礼,村里人又开始议论来了,说香儿不能生育,又是二婚女人,刘冬就是那方面不行吗?这下好了,罗锅儿配弯腰,一对活宝。
刘冬的爹娘沉不住气了,问刘冬:"香儿真的不生育吗?你知道她不会生,娶她干嘛?"
刘冬骗他爹娘,说:“谁说的,你们二老这么大岁数了,不明白那些人说的话吗?他们那是嫉妒你儿子。”刘冬的爹娘听儿子这么说,才放心。
结婚几个月,香儿出现了妊娠反应,肚子大的出奇。上医院检查,怀的是双胞胎。此时,香儿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嫁的男人不生育呀,想想那些年遭的罪,她更加珍惜眼前的男人了。
从香儿怀孕开始,刘冬的娘就开始念佛,保佑香儿生两个大胖孙子。十月怀胎,却事与愿违,香儿生了两个可爱的女孩。刘冬的娘看着两个孙女,满脸的不悦,那是计划生育正抓的紧的年代,眼看着刘家要断香火,他娘摔碟打碗,指桑骂槐。刘冬气得跟他娘理论。
“女孩儿咋了?女孩儿就不是亲骨肉了,就不是你亲孙女了,什么好事都让咱占了吗?”刘冬一闹腾,她娘才不再”作妖”。可心里怎么也过不去那道坎儿。
刘冬和香儿迎来人生的高光时刻,刘冬和老丈人面临着这一生最大的抉择。一个房地产开发公司,建一个小区,小区有三十栋楼房,基本上都是高层。好多包工头都盯着这块肥肉,开发商有一个苛刻的条件,谁施工谁垫一半的资金。很多建筑老板都不敢接,刘冬对老丈人说:“咱们要接了这个工程,今后十五年内,事业会顺丰顺水。”“无非是压上全部财产吗!弄赔了,大不了从头再来嘛!”老丈人听了刘冬的建议,接了这个工程,施工完了,他们赚得盆满钵满,果如刘冬所言,事业蒸蒸日上。
香儿显现出了经商的天赋,她开始经营建筑材料,接着开始建工厂,专门生产建筑材料,两口子成了建筑行业的精英。
日子好过了,刘冬的娘又开始唠叨了。“再生一个,咱也不是交不起罚款,是男是女我都不嫌。”话随如此,香儿肚子却依旧没动静。
突然有一天,刘冬的岳父跟刘冬香儿说:“我要退休了,你们年轻人折腾吧。”从此,一个五百多人的建筑队归了刘冬。五百多人跟着刘冬挣钱吃饭,他比以前更忙了,两口子各忙各的,一个月也见不了几回。
一个秋天的早晨,香儿收拾妥当,准备去厂里,去解决用户退货的事情。好不容易有了相聚的日子,短暂的温存就要告别,转瞬的时光,又要开始忙碌了。
刘冬恋恋不舍的望着香儿,香儿无奈走出房门,她走到车前,一阵咳嗽,前胸翻江倒海般的阵阵发热,她难受极了,蹲在地上,又一阵激烈咳嗽过后,一口血吐了出来。
香儿感觉异常痛苦,想去喊刘冬,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于是,她咬牙咬牙坚持,自己开车去了医院。
挂号、拍片、抽血检查,一阵忙活过后,医生眯着眼睛一丝不苟地看着片子,又一脸严肃的看着香儿,医生问香儿:“谁陪你来的?”
“没人陪,很严重吗?你说吧,我能接受。”香儿刚强地说。
医生犹豫再三,他不想跟眼前这个柔弱的女人说出一切。毕竟,他见过人在生死面前的绝望和无助的表情,有的痛苦流涕,有的在崩溃的瞬间,瘫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医生委婉中小心翼翼告诉香儿,”你得的是肺癌,癌细胞开始扩散,但要延续生命,也不是不可能,我给你介绍个老中医,先吃一个疗程的中药,看看效果吧。”
医生给了电话和地址,又嘱咐香儿一定要做个切片的病理检查,最后再做定论。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杨永军,北京房山人,房山诗歌学会会员,房山作家协会会员。有诗歌作品获奖,怀着对文学的敬畏之心,作品主要以家乡题材为主,有小说和散文发表在《京西文学》和网络媒体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