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了我一束光
作者:罗耘
我是一个腿有残疾的孩子。一岁患的小儿麻痹,当时在宝鸡扶风的老家,妈妈抱着我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探望当兵的父亲。儿麻的学名是脊髓灰质炎,可怕的后遗症伴随一生,是全世界严防死守的一种传染病。我今年已经47岁了,与疾病共存,认命却不甘颓废。我普通、乐观、积极、自信。愿意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有困难的人。然而在18岁之前,我却在坚定与纠结、探索与胆怯、昂首与退缩之间徘徊。人在生理上有一种代偿机制,其实心理也同样。命运不济的人往往都很要强。我过分渴望被接纳被肯定,却思虑重重,精力不能集中,反而影响学习成绩。就像中了魔咒,我一度显得郁闷。那时候,我的阴天比晴天多,忐忑不定的心态,矛盾纠结的情绪,几乎覆盖了我整个青少年时期。高中毕业后,我尝试过高考,参加过自考,参加过函授。我不知道何以为本,但也跳不出设计者的圈套。三本,二本,一本……别人考研出国,我也要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爬。上不去再下来,下来再上去。我文理混搭,中英兼修,来者不拒,瞎子摸鱼,交叉并进。我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但我知道我不能应该成为家里的累赘,我不知道该不该用通行的价值观来证明自己,我摸不到脚下的路,看不清明天的路有多远。我是一只撞墙的小鹿,因为那条腿,我不敢迈进大学的门。一天,幸遇高人指点,技不压身,人弃我取,我换了赛道,选择并考上电力技校大专班,成为“变电981班”郭老师的学生。从此揭过灰暗的一页,感觉自己迎来了光。这光——就是郭沛萍,是班主任郭老师带给我的那一束光。 这是一束360度视觉变幻的光。从那个时候起,她一直照耀着我的生命,让本心的光明找到归宿。现在我亲爱的郭老师已经离开这个世界,每到清明,我自然会想起她,想起她经常鼓励夸奖我“因阳光而美丽”的样子。那是入学之后我遇到的第一堂体育课,我像往年一样向老师请假,但郭老师没有同意。她微笑着对我说: “生病了?”郭老师说:“那就去吧!你没有和大家不一样,他们能上,你也能上。”就这样,我上了有生以来的第一堂体育课。虽然我跑的不快,整个一个不协调,奇奇怪怪的动作,但是我的心里极其的满足而欢喜。因为运动让我快乐,更因为我第一次和同学们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五十米的终点,我无疑是最后一名。我发自本能的自豪,放声欢笑。那种震撼人心的”无差别感”,还有运动场上蓬蓬勃勃的阳光,至今还记忆如新。我的腿是不如人,我因为异样而另类。我哀伤过抑郁过,我对外部的世界过于敏感。那天起跑的时候,我并没有捕捉到哪一位同学好奇的表情和盯注的目光,仿佛我真的和他们一样,没有差别。我渴望永远成为班里一名平常的学生,于我那是一种特别美妙的感觉,曾经是那么的久违,那么舒畅。一堂体育课,根自内心的那个外向爱笑的自己回来了。我可以毫无愧色地参加班集体的每一项活动了,我也有资格结交自己要好的同学了。离校多年,我同样也有要好的朋友,今天依然和班里的几位同学保持着联系。也许别人会说,这也值得你来炫耀嘛? 我却从中体验出来无比的幸福。我是一粒久不发芽的种子,期待一束光,一瓢水,滋润着它生长出娇小的叶片。枯枝爆新芽,迎风舒展,如沐春风,真好!郭老师,回望来时的路,有您陪伴我一程,是何其的幸运。您一生有很多的学生,我是最普通的一个。我有许多的先生,您应该是我最不会忘记的一位。我忘不了郭老师,郭老师也会惦记着我。郭老师,我现在已经不再在意别人的眼光了,更不会较真外界的评价。平凡的世界,我是一粒尘埃,一缕轻风,一抹浮云。本来就没有人会留意你,我何必自作多情,在乎自己走路颠簸的样子?在社会的关怀下,罗耘用意志甩掉了残疾人的帽子,走上了正常人的生活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