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讲故事
听不听由你
陈年旧事
与君共享
(续上)
前言:
大学毕业踏上社会后,我经历过三项工作,它们是:英语翻译,电台记者和外贸人员。就职业难度而言,当属翻译工作,尤其是口语翻译。今天我发表一篇旧作,是关于我刚刚毕业后就跑到非洲为铁道部援建坦赞铁路工作组总部当翻译。四年在非洲帮着铁道部大小官员充当翻译,个中辛苦只有自己知道。现在和读者诸君分享一下此文,希望能引起读者诸君的兴趣(这是第二部分)。
不是万能的“万能翻译官”
文/龚如仲(Ralph)
接下来的问题、或者说一个很严峻的事实是:工作组总部的工作任务的多层次性和所可能遇到问题的复杂性都是对翻译们语言能力的考验,也是一种挑战。记得有一回,隧道方面的工程师老伍要与对方谈某隧道工程进展的事宜。当时的“翻译官”是来自工作组总部的一个小伙子(我的新同事)。奈何这位小伙子刚从大学出来就来到了非洲。尽管他事前也作了充分的准备,但苦于专业知识不足,对有关打涵洞、开隧道方面的技术知识了解甚少。在谈判中,当伍工程师用了“延长米”这个专业词汇的时候,小伙子当场就哑了火。幸亏伍工知道这个字的英文含义,谈判倒也未出现冷场,事情也就将就过去了。
但不承想谈判后大家回到办公室,伍工竟然当着我们全体翻译的面责怪这个新来的翻译,说他这个“堂堂学英语的大学生”,连个“延长米”都译不出来。小伙子当时羞愧难当、低头不语。
作为一个旁观者,而且常常好打抱不平的我,一下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当时不动声色的问了伍工一个问题:“请教伍大工程师,冰岛这个国家的首都叫什么?我一时想不起来了”。伍工当场一楞,半天也答不上来。我笑着对这位工程师说道:“哦,我想起来了,叫雷克雅未克。嘿,您这么有学问的一个大工程师,怎么连冰岛首都的名字都不知道”?伍工不禁愧然。我接着说道:“其实你在谈判中不必处处用高深的技术术语。‘延长米’说成大白话就是总长度之意。若见翻译为难,伍工你只要告诉他‘按总长度米数’来译也就解了围了,何必故弄玄虚”?
经过我这么一“搅和”,接下来的气氛出乎意料地又好起来了。最关键的是,我的一番话,让伍工彻底理解了翻译的难处。当然,作为翻译,多学新知识的必要性和急迫性也是应该提到日程上的。其实不仅别人,我自己也有过同样的经历。
有一回,赞比亚陆军参谋长钦库里少将要到工作组总部下属的姆皮卡医院检查身体(非洲人很相信中国医生),我被指派到医院充当翻译。为这位少将检查的是一位具有外国留学经历的、很有经验的主任级医生。一通检查完毕,医生对这位少将说道:“您需要做一次肠道检查,是用乙状结肠镜来检查”。一听“乙状结肠镜”这几个字,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就大了起来。不要说英文,连中文我都弄不清这“乙状结肠镜”是个啥玩意?好在我脑子还不算太苯,当时以“需要用某种医疗器械来检查结肠”这句话译过去,也算是蒙混过关了。事后,那位医生对我一笑,并和气地告诉我这“乙状结肠镜”的英文怎么念。我当时很羞愧,也很感激那位医生的理解和照顾,可惜直到今天我也没记住这个英语词汇。
凭心而论,翻译这个活儿真的不好干。不仅要尽可能地“精通”所学的这门外语,还得分门别类地弄懂各行各业的中文含义及其外语译文,这其实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不要说像我这种名不见经传的普通翻译,就是一些极负盛名的翻译大家也时有捉襟见肘的时候。
比如大翻译家冀朝铸,就是当年专为周恩来等中国国家领导人当英语翻译的那一位。有一次,他当大文豪郭沫若先生的翻译,接待外国友人。才贯古今的郭老先生因为谈得尽兴,不由自主地便开始引经论据、大谈起庄子的《南华经》来。这可不能不让冀大翻译心中暗暗叫苦,因为不要说英文,就是连中文他也没太弄懂这部《南华经》的含义。据说事后这位翻译大家也深感翻译的不易。
说到这里,我不由得想起一件趣事。当年毛泽东带领红军驻守陕甘宁边区与国民党抗争时,美国名记者诶得加•斯诺冒着生命危险来到延安采访毛泽东。据说二人促膝长谈、相见恨晚。后来斯诺先生据此次谈话,发表了著名的专著《西行漫记》。在这部名著中,斯诺先生在一个章节里写道:毛泽东先生如同一名孤独的僧人,打着一把伞,在苍茫的大地上漫步而行(大意如此,未核对原著,任何出入,以原著为准)。其实这是一个误解。当时的情形是:当斯诺见到毛泽东时,毛泽东正在画画,画上一和尚,打着一把伞。毛泽东的意思是,他是“秃子头上打伞,无法无天”。毛泽东旨在宣扬他那种“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大无畏精神。
也不知道是斯诺的自己误解,还是翻译的误译,硬把一位叱咤风云的伟大人物弄成了举伞托钵、踽踽独行的和尚。如果真是翻译的乱译,作为他的同行的我,在这儿真心地向毛泽东和斯诺先生说一声道歉了。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