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
作者：陈怀志
清晨，菜市场。我转来转去，总买不到一样称心如意的东西。一个小时过去，罗篼仍然底朝天、天见底，空荡荡。
哦！黄瓜。一个年约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挑着一担黄瓜走过来。故乡的黄瓜很有名气，深绿、鲜嫩、清脆、香甜。“天气这么热，黄瓜凉拌……呵！那味道……”嘴里嘟哝着，我紧走几步，迎向小姑娘，伸手拉住箩筐，问：“喂！黄瓜咋卖？”
“五块一斤。”小姑娘随口应答。
“公斤还是市斤？”我问。又迫不及待说，“放下担子嘛！”
“嬢嬢，爸爸说讲公斤，还告诉我，不能少斤短两。”小姑娘吃力地换一换肩，怯生生说，“街心不准摆摊，影响别人过路。”说着，挪到路边，轻轻放下担子，舒一口长气，捋了捋湿漉漉的头发，擦了擦汗淋淋的红脸蛋，和气地问：“嬢嬢，您要几斤？”
“只买一斤。价钱少点。”我和颜悦色说。
“不能少。嬢嬢，这是刚从地里摘来的，新鲜。”
“少点少点。卖剩的黄瓜，还拿什么老价钱！”我边说边将几条又大又嫩的捡进篼里。
“不是卖剩的！”小姑娘有些急了，“我刚挑来，还一条没卖呢。”
“怎么没卖？”我装出有些生气的样子，用教训的口气说，“小娃娃不兴说谎话。你明明在那边卖不完，才挑过来，不然会来这么晚？别说啦，别说啦！四块一斤。”
“嬢嬢，四块真的不能卖。”她摇了摇头，又抹了抹头上的汗水，呈一脸忧恐说，“妈妈说，这瓜好，不能少五块。本来是我爸爸来卖，但他刚出村，不小心摔伤了腿。我妈又要服侍瘫痪在床的奶奶。我……”
“我明白了，是你妈叫你来卖黄瓜，你也怪可怜的。好好，那就四块二。”说话间，我早已将捡好的黄瓜放入秤盘，自己动手称起来。“呵呵！小妹妹，你看看，我的心多平，一点不争嘴，刚好一公斤。”未等小姑娘点头，我赶忙将黄瓜撸进罗篼，将钱塞在她手里。
这时，我见小姑娘轻轻地抹流出的眼泪，吸了吸鼻子，一声不吭。可以看出，她心里是极不乐意的。我哪管这些，拔腿就走。路上，我可高兴了：这斤黄瓜买得值得，称上就多出二两，她抹眼泪时，我又悄悄拿了一条！有句古话不是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吗！
“嬢嬢！”我正得意，没想到衣裳尾巴被什么东西钩住了。回头一看，是小姑娘拉住我的衣服。我慌了，生怕她要我重新称黄瓜，也是急中生智，我突然想起“先发制人”这个词，就生气地吼：“你拉我干哪样？不像话！”
“嬢嬢，钱……”
“什么钱？谁差你钱？”
“嬢嬢，一斤黄瓜，才合四块二。您给我五块的一张，我还没找补你呢！”小姑娘说着，将八角钱塞在我手里，笑眯眯地蹦跳着，消失在人流中。
瞬间，我感到心在剧跳，脸在灼烧、耳朵在轰鸣……
陈怀志 1945年2月生于云南石屏。迄今在全国300余种报纸、杂志、书籍发表文学作品200余万字，作品多次获奖。出版长篇历史小说《明代王廷表传奇》、小说选集《清河缘》、130首诗词入编《诗书画三人行》，待出版散文集《文心琢玉》、诗词集《倾听天籁》、古籍评赏《杨升庵王钝庵双百梅花诗鉴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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