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的家书

●毛秀璞

通常是娘说，姐姐记

我在一旁听

信的开头总是一样的

仿佛娘是个学问人

她说一一母亲大人安好

说着说着仿佛就不是一封家书

而是一篇乡村纪实

她问地瓜锄了吗？麦子收了吗？花生挂秧了吗？

窗前老枣树结果了吗？

其实她最想说

娘，别不舍得吃好东西

别一次次到东坡哭坟

二哥是国家烈士

不要再操心给他在阴间找媳妇

即使娶了，也不见的孝顺

每当一封信说完

我会看到娘的眉头松了一下

肯定紧崩的心，也松了

一个冬天，娘又要写家书

开头仍然是:母亲大人安好

她说，再也不要独自一人来青岛了

坐一天马笼子火车多累

她说自己已经不再想吃

老家新包米饼子了

还说，每个深夜

都会听到火车笛鸣

从此，娘再也没有写家书

乡下白发老人也知道

再也收不到女儿的来信了

关于邮递，通常是

我以最快的速跑到邮局

但封封家书

总是以最慢的时间

抵达老屋

2024-7-13青岛颐景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