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人各有志
黑子明他们的车鸣了一下笛就走了，张建军开回了自己的车，说：“得关了空调，我怕油不够。”冯国庆问：“一箱油能跑多远？”张建军说：“500公里，来回将打将。就是连续开车有点累，怕不安全。”马立民说：“我没驾照，能开，不行就换换你。” 张建军说：“有烟抽再找个兴奋的话题就行了。”冯国庆说：“烟少抽，有女士。兴奋的话题……张哥你啥时候娶媳妇？”大家笑，汽车驶上战备公路。
汪增美先找话题：“哎，国庆，你咋这么有魅力？咋就成了我们大伙的大哥了呢？”她说得是他们五个人以外更大的圈子，外班的人也叫冯国庆大哥。
冯国庆说：“就因为我比你们实在，也就是傻。”
张建军说：“那天我被‘抓民工’临时给你们开拖拉机，我也奇怪为什么你们五个——孙淑明今天没来，为什么你们四个都听他的？后来他的一句话把我给打动了，他在咱们都掉进大酱缸最危险的时刻说：‘我有责任把他们带出去’，我就认定他是个可交之人，果然你们后来认他当了大哥。”
马立民说：“我比他岁数大——他比小我半岁，我认他做大哥因为他总是先人后已，这不是装的，做好事为了给人看；他有时会让你不舒服，比如不让我打水耗子，却真为我好。”
朱怀山说：“我认他为大哥是因为他不溜须领导，也不维护小团伙，处处为了咱们班咱们排的利益。”
冯国庆说：“这不还是小团伙？”
汪增美嘻嘻笑道：“我认他当大哥因为他会照顾女生，还兔子不吃窝边草，女生跟他好没有流言蜚语。”
马立民说：“你当他是出家的和尚？他瞧不上你们，有上海美女扈喜。”
大家笑，张建军说：“我总结一下呀，当大哥就得有正气，没匪气，这才能带出一支队伍，而不是一个小团伙；当大哥还得多正义，少义气，不能向亲而不向理，这支队伍才能长远；当大哥还得多付出，不求回报，而不是‘我是大哥你们就得听我的’，是活不干，好事全占。”
车上的几个人说：“张哥您说得真到位，您也加入我们团伙呗？”
张建军想：“我有我的圈——红二代，倒是可以把冯国庆拉进来，让他再上一个台阶。”说：“我又不是你们连的。”停了车，说：“下车各自方便，逆风拉屎，顺风撒尿，不信你们试试。”
他们重新上车，真有男生把尿尿到了裤子上，却不好意思对大伙说。刚才开门放跑了热气，车上好凉，张建军还是不敢开空调，说：“车跑起来就热了，咱们说个能让人暖和的话，你们想过没有？怎么才能干上去。”
这也太直接了，他们每个人都想过，却没跟人交流过，也是没什么好办法，真应该跟这位大哥——张建军说说。汪增美说：“你们先说。”马立民说：“你不说我们都知道，你没大理想，能嫁给黑子明就行了。”坐在前边的汪增美回头打他：“你当我是孙淑明？看你有发展才嫁给你？”——马立民已经是新建连的副连长。
冯国庆拦住他们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想干上去是对的。”
汪增美说：“那你说说你自己。”
冯国庆说：“我的第一个想法是帮助扈喜干上去——给她的音乐打开局面，现在已经有眉目。”
他的三个“兄弟”说：“你真有本事。”
“我的第二个想法是找找我失踪了十九年的父亲，代连长的夫人能找到他哥哥我就能找到我父亲，哪怕他已经不在了。”
冯国庆这想法全车的人都没想到，马立民问：“你是不是有了线索？”
“我想通过代连长的日本亲戚，还没跟他说。其它想法我就没有了。”
全车人都不信，有人问：“你不想入党了？”
“上次出事故炸伤了人，我被记了过，入不了了。”
“黑子明想让你参军，你难道不愿意？”
“我反战，主张通过外交解决国际争端，你们不知道。”
反战？中国人居然有反战的？不是七亿人民七亿兵吗？现在有八亿了；中国全民皆兵，要战斗到最后一个人，冯国庆怎么会有这想法？
张建军问：“你不研究你的赫哲密码了？”
“研究，不为情报和战争。”
张建军暗想：“看来我不能让你进入我们那个圈，他们绝对不会接受你这思想。”其他几位也为冯国庆遗憾——你这么好的条件，包括有师部的关系，就是不上进。
张建军连续开了四个小时车有点累了，就换了马立民，说：“我比你们长几岁和你们也算同龄人，我没下乡在兵团工作也算是你们的同事，我说说我的想法，供你们参考。”
这是他把自己当作了他们的人，同车的人说：“张哥您说。”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别看你们都是知青却已经有了不同的圈，比如那些高干子弟，我不算高干子弟也沾了点边——不知道国庆跟没跟你们说，我是兵团领导的亲戚。那些高干子弟别看现在是你们的同事，将来你们想见他们都难，他们一定会进入国家的最高管理层，我会和他们交朋友，也进入他们的圈。”
这真是天大的实话，这是在这种场合，换个地方他都不会说，马立民求教道：“张哥，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张建军点了一支烟，抽几口又掐灭说：“冯排长，我就跟他们说点扰乱军心的事儿。第一，你们一定要争取入党，发誓扎根边疆一辈子就能入党，入党才能当官，当官你们才能进步。”
这有点赤裸裸，却真是这么回事。
“第二条就是你们得和领导搞好关系，你们北京人就傻，他们上海人就奸，总让家里寄包裹往领导家里送，轻活干净活都是他们的。”
车上的四个北京人这才发现北京人是傻，农机队的人都是上海人。
“这第三条就是得会搞对象，特别是女生，嫁个有出息的男生就算自己有出息，别看现在不让搞对象，过几年就会催着你们搞对象，下手晚就没好的了。”
马立民说：“汪增美就先下手为强。”
汪增美对冯国庆撒娇道：“大哥他又说我。”
张建军知道汪增美喜欢黑子明，说：“他参军不到一年已经是加强排排长，是用生命换来的，总在第一线和老毛子肉搏，天天都有受伤的送下来，两边都派出了搏击高手，有时还会动枪，随时有生命危险。”
“是嘛？”车里的男生都很惊讶。
汪增美说：“那我更得嫁给他！”掩面在车上哭。
大家都有点伤感，朱怀山说：“国庆你能跟黑子明说说让我上前线吗？我想立功，当军事干部。”
马立民说：“你不是想当你们连的连长吗？瞧不上我们没领章帽徽的了？”
冯国庆说：“我不会跟黑子明说，我不想失去一个兄弟。”
这就是他们的大哥，他不会为你办你需要的事儿，却会为你办他认为你需要的事儿，后来证明他办得就是你需要的事儿。
张建军说：“国庆，你要争取和黑子明成立一个密码小组，把他从前线调到后方。”
这真是个办法，汪增美从前边伸过手拉着冯国庆的手说：“哥，我求求你了！”
冯国庆想：“有没有办法让中苏不开战呢？”说：“你们以为我是沈阳军区司令员呀？”
长篇民俗小说《赫哲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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