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前些日子,为逃遁蒸腾在高楼林立间那无以难耐的40度高温,携老伴窜匿石长溪林场结帐野宿,相识近六旬的王场长,受其相邀,两次入密林结伴而行,感触良多,以此短文致谢林场人。


堡子岩,群峦之巅。或是远久有先民在山之巅创世建堡,或是巨岩形如古堡,又山脊是澧沅两水分水岭,故方圆数十里的群山被老祖宗冠以堡子界之名,一直称谓至今。山脊一线排着九座类似的堡子岩,终年薄云缠结,日照其上,有如是灵龟于仙霞中探头环顾。传说,当年有神龟托着天门山、七星山,四十八座马头山,于此处弃子,在始皇帝的神鞭下去往东海,此后天下便有了九龟寻母一说。去往东海的龙女在山上深潭中产下了九子,堡子界山上如今还存有“龙窝”。龙窝里的龙泉流出来的仙水万年不曾绝流过,如今还滋养着山下生生不息的龙子龙孙。


堡子界,我无法求证这一山名的成因。“堡”却有着极遥远的历史性,我更相信远古有先民在这里生活。古人为了生存,寄居森林。森林必在山上,有林必有泉源。林泉之中,有果实,有猎物。采摘饮用之始,以果腹而存。后有围场狩猎,刀耕火种,渐而为寨为堡。



堡子岩,九龟寻母,龙窝……二万余亩的大山,上世纪五十年代初划为林区,几易其名,如今是石长溪林场。当地人还是习惯堡子界的称谓,石长溪林场知者不多。其实,林场我也来过很多次,每次都是匆匆一看,急急而返。此番,用一种闲适的心情走进林区的深处,漫步绿荫阡道,翻过一个个山垭,没有了市井的喧嚣,只有洁净的凉风在我的身边弥漫着,连同那平静的无欲无念的心境。



层层叠叠的翠绿山峦,高插云天的古木大树,四野攀爬的灌木古藤,遍布陡坡峭壁的人工林,铺满深绿色苔绿的阡道。行走其间,有浅浅的凉意从脚底沁上来,一丝丝向上蔓延,随着轻闲的脚步变幻着并衍生出不同的心情。有对天地馈赠的触怀,有对老祖宗创世的感慨,更有对山上种林守林人的敬佩……这片山林,几十年变化,过去的虎、豹没有了,但野猪、麂子回来了,据闻更有几头野熊时常在山林里闲逛。歇息时,与场长聊了些话题,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故事,只是林区几十年的过往。谁在这里种树,谁在这里巡山。哪些人的父辈在这里活,哪些人的父辈在这里死。他话语平静谦和,像柔柔的山风一缕缕地在我耳边吹。当他抬头环视四周山林,看看身边的巡林人,再看向山下的村落小镇和大片的田野,那种深情的眼神,莫来由地让我停下了问话。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向远处,我问自己,这片山,这片林,对林区人意味着什么?良久,回答自己,这或就是他们的“命根子”。几代人守护这片山林,千难万苦,种树守林,所为何来?守住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种下自己的骨与血,留给子子孙孙用。中国有句老话,留得方寸地,让与子孙耕。是他们的执着。田园古堡,汩汩山泉,茂密森林,极美的风景,子孙承袭,福荫子孙。是林区人的初心。




炎炎夏日,每日上林场避暑的人如蚁聚蜂屯。林区人依如往常,安静地看着闲适的人们坐在大树荫蔽里悠然自得地享受着得天独厚的清凉,从不停歇的脚步却更加地匆忙,黝黑的脸上还总是挂着那几分憨厚的笑。浅浅的笑,得意又自豪,像满山的野菊花热烈而烂漫。我栽树,你乘凉。我不负天地,天地不负你。有典籍说,华夏三皇之首伏羲氏,以木德王天下。木有何德?柔也,高也,质朴也,孕育并庇荫万物也。避暑几日,临下山前竟有几分不舍。不舍山上的凉风,不舍草木的芳菲,不舍静夜的虫鸣,不舍林场人的憨厚与质朴。皇,以木德王天下。平凡人,以木德行天下。天下大美。
山之美,美在堡子界。人之美,美在林区人。


2024年7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