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男人的故事三十三
我与两位戏剧前辈
耿卫东先生比我还小一岁,我尊为前辈是他出道早。他十三岁就被五音戏老院长赵云生看出其天赋选到剧团。当过淄博三个剧团团长和戏研室的书记。
我对他的敬则是另一回事:
那还是我刚到戏研室的时候,一天下午赵国荣局长把我叫到家里,说“张士信赵云生刘承杰根据鲜樱桃口传编剧的《换魂记》,省里市里两种意见对立十分严重甚至尖锐。你刚来相信没有派别干扰,你可要给我认真看两遍本子,我等你的意见”。
我拿剧本回家看了第一遍就觉得没必要看第二遍了,当晚就去汇报:这个戏简直是只有鬼才想出来的神点子。不但要排还要赶紧排。从局长家出来仍意犹未尽的我又去了耿卫东团长家,说了同样的话还特别建议他亲自导演。
耿卫东本来就主张排,有了局长的支持很快就亲自导演立上了舞台。在这个戏里他充分展现出他的艺术领悟力,将其内涵表现得恰到好处。
这个戏演出后的直接效果是文化部、中国剧协和中国艺术研究院有史以来第一次的“探索剧目研讨会”在淄博召开。淄博戏剧一跃成为全国的一时之秀。耿卫东在戏曲界的导演地位也一举成名。
有这样水平又有这样决断与行动力的导演让我不能不钦佩。
八六年开始第一次评职称。耿卫东是艺术组评委组长。那时虽然也免不了组织干预、按资排辈,但不拘一格也已经被少数人接受。好在那时的评选好像还没来得及腐败,但多少年压下的那么多人才,竞争之激烈名额分配之难度也可想而知。
我因当时还是工人身份说是没有参评资格。后在康寿美副市长干预下暂时先评着等待政策。局书记辛惠中安抚性找我谈话,说只能许给我中级。我说初级职称在工厂已经是技术员了,表示知足,但也憋不住说:你见过农村养猪的吗?职称相当于精饲料。有的猪你喂再精的饲料也不长膘,我可是那种给点好食就长膘的。书记被都得哈哈大笑。
当时地市级没有正高名额,极少的副高地市也只有推荐权,不料推荐上去的竟有不少未达标者被退回。刘承杰主任就按成就把我补上,经耿卫东主持评委推荐,被省高评委顺利通过。
此文不是表达对耿卫东的私人感恩,而是对他的不拘一格、公正无私心生敬意,以及面对史实的负责陈述。
如果说有句“仗义执言”的成语,耿卫东先生则是个能仗义执“行”即“该出手就出手”“鼎力相助”的人。他曾经因为评正高职称时有人对我的不公正阻碍,到济南找厅长反映(此事我退休后方知)。戏研室赵景洲房子漏水严重,局长不管不问,他知道后让赵景洲搬到京剧团去住,彻底解决了问题。在京剧团当书记,为解决一资深主演的正高职称,毅然把文化局给他的名额让给了那位主演。
试问这样做领导能不博我一次又一次心生敬意?
安圣佑先生长我七岁。是师专没毕业就到了市歌舞团的老前辈。我获奖的第一个剧本就因他及时送到省刊发表,没耽误评选获奖,才得以调文化局戏研室的。
安圣佑先生经历过六十年代市歌舞团全盛时期的全过程,对话剧歌剧经验丰富,故此歌舞团排我的歌剧时,我请他与耿卫东团长联合导演。这个歌剧是八十年代初我感觉到社会诚信缺失后果的严重,从塞万提斯名著《唐吉可德》一节被忽视的小故事里提炼出来,反其意改编而成。其立意“若要获得忠诚,莫要吝啬信任”、“不尊重别人,后果是也不被尊重”这一永恒逻辑。此剧是歌舞团隔了多年又一次排大型歌剧。一般人是很难想象排大型歌剧是多么不容易的大工程,更何况是欧洲风格因而难度更大。幸亏有当时的音乐天才丁荣茂作曲,老团长王明亲自下场指导,由后起之秀张远彤与刚引进人才黄海燕担纲男女主演。演出多场效果极好。然而这么多艺术家的辛苦结晶,竟然仅仅因一个局长的狭隘嫉妒戛然而止。
今提此旧事非为此事,而是想通过接下来的后续故事,了解安圣佑先生这一代戏剧家的内心世界:
在此后的三十多年里,安老先生仍不死初心,多年来凭他一己之力八方活动鼓动重排此剧,却遭到我这个此者剧作者的一次次泼冷水。表面上连我自己都认为是顾忌他的年纪已不饶人,以及时过境迁物换星移已没有那时的诸多条件,实际上是对他的艺术追求缺乏真正的了解。事实证明正是经过他对此剧永不放弃的不懈努力克服种种困难,竟然真的能在2020年,在没有得到任何文化当局的帮助的艰难条件下,重新作曲、挑选演员、组织庞大的舞队,利用现代音响设备重又排出了新版歌剧,在老淄博剧院舞台正式演出。尽管这位年过八十的老人,已经无力为持续演出有所作为了,但他毕竟完成了做为一个老剧人难舍难弃的戏剧情结,从而也终于释怀了为此郁结思念多年的戏剧心结。
似乎是天定我与两位前辈有不解之缘:不知不觉之中在淄博我与安先生搬到一个院子,兄住排楼头,弟居排楼尾。举首一轮月,放眼一园花。而耿先生与我家的居所也仅隔一道墙和一排楼之距。03年始我经常到威海居住,享受那里大海的美丽空气与水源的洁净,更重要的是寻找那份宁静以净化我的灵魂开始另一种人生。但时过不久,两位老友也先后到威海团聚,自然要居同一院落。如此一来无论在哪里我们都可以几分钟之内即可呼之即来喝茶逗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