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秋梅,女,从小爱好文学,喜欢舞文弄墨,曾在报刊、杂志发表文章300多篇,被多家报刊评为优秀通讯员,并多次获奖…………

我的老家在农村的一个偏僻小山村,随着改革开放,新农村建设,如今我家的老宅子早就没了。我记得我家的老宅子有三排住房,加上后花园的围墙呈“目”字状,在前院的东墙边有两间厦屋,门窗西向,灰瓦石墙,比正房稍矮,这便是我们家的磨坊。
磨坊的中央是一盘厚重的石磨,磨台高约一米,磨盘的底部凸出一圈光滑的厚木板,宽约一尺,用以承接磨盘中缝间落下的面粉,屋子的墙角边倚放着一些农具,北面墙上有一木托盘,放着一盏煤油灯。
听老人讲五、六十年代,祖父还在世,我们家三世同堂,家口众多,种种劳作自然各有分工,母亲和二伯母白天做饭,夜晚就到磨坊里推磨。每天晚饭后,家人散去,母亲和二伯母将碗筷收拾妥当便进入磨坊,几百斤重的石磨就发出了隆隆的震鸣。在渐次安寂的夜晚,墙壁上的油灯跳动着如豆的火苗,看着人影的交替变换,看着磨盘一圈又一圈地旋转。屋顶东南角的那窝燕子,对这一切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燕子妈妈探出紫黑的小脑袋,望了望,一声没吭,缩了回去。东天的月亮,缓缓地照进来,照着地上两双疲惫的循环往复的脚。
许多年以后,与驼背的母亲和发白如雪的二伯母谈起我们家的老磨坊时,她们心平如水,久远的劳累,早成过往,已没啥说的,只是喃喃地:“那个时候有头驴就好了,有头驴就好了!”

其实,老磨坊里不光有岁月的旋转,日子的沉重,也有生活的欢欣和童年的乐趣。老宅众多的房子里,家人进进出出,相对安静的地方也就属磨坊了。四叔在县城中学上学,是家中最用功、成绩最好的学生,每天放学回家,别的孩子都出去玩闹了,他则独自来到磨坊,趴在磨台上温习功课,整日寡言少语,人称“假大?”,恰如归有光《项脊轩志》所云:“大类女郎也。”祖父最疼爱四叔,不时地磨坊里张望,有时忍不住满心欢喜地走进去,又走出来,在他看来,博取功名,光耀门楣,竖旗杆,立牌坊,全仗这个儿子了。四叔也争气,每次考试总是全班第一。那时,县一中每次考试后都要张榜公布成绩,祖父总是在人头最多的时候看榜,这是他最感荣耀的时刻。后来,四叔果然考上了大学,这个从磨坊里走出来的大学生,毕业后响应号召,建设首都去了。

再后来,到了我们上学的时候,厚重的石磨盘早已弃置不用,而老磨坊已然成了长辈教育我们效仿四叔刻苦学习的“基地”。但磨坊里的那些童稚的欢娱却让我们久久难忘:我们蒙着眼睛围着磨台捉迷藏,搭人梯给窝里的小燕子喂小虫,在磨台上偷拆父亲的闹钟,因装不起来, 吓得一哄而散……直到我考上大学离开。

此时,窗外正细雨绵绵,黑夜里,宽大的梧桐树叶发出轻微的声响,如泣如诉。我的脑海里重现着往昔场景,老磨坊仿佛传出了石磨的沉吟,传出了琅琅的书声,传出了孩童烂漫的嬉闹,秋去春来的燕子正飞进飞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