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海燕诗三首
向狼致歉
野山荒原,连队孤独成一个世界
谁去想它的外部,是否丰富多彩
三百米外,我们开掘了一眼水井
那水,不干净,只能用于洗脚、洗脸
一天节约下两斤饮用水
高兴微笑着跑进内心
这井,也是生与死的边缘
黄羊来了,狼来了
生命在这里暗淡,又在这里重现光明
生的或死的动物,水井摄下它们渴慕的面容
感知,这是一条生物链的完整存在
一次,那是唯一的一次
一只黄羊,被一条狼撕开了生命
狼,在瞬间的松驰里,想休息一下,把黄羊拖走
去喂养家中的孩子
这时,我用挑水的扁担赶跑了狼
将那条死黄羊背回连队
黄羊的生命,狼的无望
安置在这样的痛苦上面
而我的欢欣,像一朵盛开的玫瑰
那晚,连队的晚餐,溢满肉香味
内部的享受,牵来外部的仇恨
一百多条狼,有恃无恐地将连队包围
嚎叫着,讨账,构成事物最美的部分
一只羊,扩张为人类与动物的尖锐对立
那如炬的目光,惊人的狂吼
恐惧的能见度,倾吐着我们不可理解的理由
最后,是子弹的呼啸声,刹住这一传奇的风景
多年来,我骄傲地述说这件视觉的作品
从来没想到以延伸的目光,把事物翻新
狼咬死黄羊,就像人类收获一季秋粮
我不该从你口中夺食,掠夺式地改变你的命运
狼啊,我向你道歉,崇高之夜的报复
使我看到,你对自然深刻的认识
在我心中,又一次完成重新造形
十六连
十六连,埋进一堆数字里
藏在柴达木黄色的被窝里
躲在锡铁山的指甲里
山高,谷深,峡窄,九曲回肠
阳光在这里迷失了方向
头上巴掌大的天,夜间没留下星月的脚印
母亲的信寻它,仿佛不存在
信,被风退回五十里外的信箱
我的梦,想偷偷溜回故乡
一缕乡愁围山而转,迷了路,又回到我的体内
其实,十六连就在锡铁山的脚丫里
它消歇于这个世界的沉静
帐篷和山色融为一体
这里,实在太窄太小
借着放几杆风枪的弹丸地
十六连,在那里安身
几杆风枪的脚窝,也能播种花期
它拓宽了锡铁山的肩膀
一条隧道的洞开
使青藏高原呼吸到了清新
昆仑云
天与地的悬殊已经结束
昆仑云,踩着白雪,踏着大地,毫不隐秘地扑向我
像满世界涌来的亲人
哪一天,眼睛都与白云亲吻
分秒不离的亲吻中,从未有身体的接近
今天,昆仑云像统领天地的将领
它搂着我的身体,我走近它的迷宫
在云里,骑手、马鬃、马匹,向我逼近
在云里,羊群如雾,像云一样完美
一声声藏歌,入心入耳,又不知歌声飘自哪里
形状难以描述的云,让眼前生一片水域一片树林
不确认,云是氧气的母亲
可走在云里,滚滚的氧气在胸中上升
力量仿佛可翻天揭地
云与天地融为一体
它扶着朝霞与晚霞的躯体
也吻着人类的嘴唇
云告诉我,在五千米高的昆仑
云能活成仙,人能活成神
百度图片 在此致谢
朱海燕,安徽利辛人,1976年入伍,在铁道兵七师任排长、副指导员、师政治部文化干事。1983年调《铁道兵》报,1984年2月调《人民铁道》报,任记者、首席记者、主任记者。1998年任《中国铁道建筑报》总编辑、社长兼总编辑,高级记者。2010年3月调铁道部工程管理中心任正局级副主任,专司铁路建设报告文学的写作。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系中国作协会员。
文字校对 張 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