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在我国际贸易的生涯伊始,我就有幸与我的处长李浩然先生相遇。李处长才华横溢的风采,别具一格的作风,率真坦荡的为人,都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和重大影响。也许是互有共鸣之处吧,我在工作上也喜欢有决断、有担当、有头脑。三十二年的外贸经历,有成功、有失败,但我感到我做到了恪尽职守、两袖清风,至于工作中的瑕疵肯定非常之多的,要后悔也晚了,不如让那些不堪回首的失落随风而去吧。
今天发一篇旧文,谈谈官场上不按常理出牌的、我初涉对外贸易时的顶头上司李浩然先生。因为文章较长,分两次发表,这是第一部分。
官场上的“异类”
文/龚如仲(Ralph)
从中央广播事业局国际电台英语部调到外贸部中国轻工业品进出口总公司后,我被安排在该公司的二处工作,主要从事箱包、手套、小皮件等产品的出口。作为初来乍到的新手,我自然得从最基层的工作干起。
首先我必须面对的事实是:自己不久前还是一个国际广播电台的播音员、享受着同事和朋友的尊重和羡慕,而如今为了一套住房便成了从事国际贸易的小小业务员。想到此处,心中难免有点失落。但是回过头来再一想:只有房子这件大事解决了,家事安排好了,我才能安心把工作做好。只要苦干几年,我总会有我出头之日的。这么一想,心情平和了,干事也起劲了。
当时的轻工总公司二处有两位处长,一正一副,但大家平日里闲聊时总会提起另一位名叫李浩然的正处长。那时侯,这位李处长正因病在家休养。从大家的谈话中得知,对这位李处长,大家很是佩服他的超强能力,但却又有点瞧不起他的为人处事。尽管如此,处里的同事们仍然时不时地到李处长家去探望,“希望李处长早日康复归来”。
有一回,处里的资深“老外贸”老黄去探望李处长,她回来后通知我,说是李处长已知道从电台来了个播音员,希望我抽空去看看他。一来出于礼节,二来因为好奇,我便借一个星期日休息之便,到了李家,并敲响了李处长家的大门。
开门迎接我的正是李处长本人,而他的妻子老陆和儿子正好有事外出。李处长四十多岁,中等身材,长得白白净净,眉清目秀,带着一付金丝眼镜,一看就是个大知识分子。相互寒暄并坐下来之后,李处长先敬上一支烟(当时我尚未戒烟),问我敢不敢抽他递给我的烟?因为他是乙型肝炎患者,正在治疗之中。好在当时带过滤嘴的烟尚未流行,我就毫不犹豫地接过烟。我一边用打火机点燃他接触过的香烟那端,一边心里寻思:“任何病毒也禁不住火的焚烧吧”?
见我敢于抽他给我的烟,李处长面露喜色,随后他又到厨房给我端来了一碗绿豆汤。当时正值炎夏,冰镇绿豆汤无疑是解暑的圣物。李处长把碗放在我的面前,对我说道:“这碗冰镇绿豆汤是我亲手为你准备的,你敢不敢喝”?不等我反应,他又接着说道:“放心,碗和勺子都消过毒,东西也干净”。其实,我知道这位另类处长是想试探我的真诚。既然我明白这个道理,于是我就端起碗来把绿豆汤喝了个底朝天。见我并无嫌弃之意,李处长大为高兴。接着,他便开门见山地对我说道:“你这个人值得我交朋友。等我康复上班后,你就做我的骨干吧”。这真是一位异类的官僚!头一回见面便对我这个新部下如此坦诚而露骨,大有把我“收入麾下、成其死党”之意。
几个月后,李处长的肝病得到控制,正式回来上班。
有一天,李处长要接待一个来自香港的贸易代表团,他特意让我作陪。会谈之后,对方团长郑重地递上四支帕克牌(PARK)圆珠笔作为“手信”(香港或广东人称礼物为手信)。按照当时的外事纪律,任何外商送的礼品,收到后一定要上缴给公司行政办公室,由办公室作统一登记和处理,任何将礼品占为己有的行为都是违法的,何况这是四支帕克牌的高档笔。然而,这位异类处长根本不管那一套,他收下笔后,拒不交公。
到了第二天,李处长特意把老黄、小刘和我三个人叫到他的办公室。他关上房门后,对我们说道:“昨天得了四杆好笔,我先拿一支,因为我是处长,其余的三支你们三人每人一支”。见我们一脸茫然,他又说道:“因为你们三人是咱们二处的干将,各得一支好笔也算是一种奖励”。
这事过去许久后,有一天出于好奇,我就问李处长为何不把礼品上缴?他直率地对我说:“你以为办公室那帮人真的就廉洁奉公?与其让他们私下分了,还不如我们自己留着用呢。香港人是为了和我们做生意才送礼的,与办公室那些人何干”?尽管我还是感到李处长的做法有些不妥,但不知何故,我从心眼里还是蛮欣赏这位异类处长的“大胆妄为”。
(待续)
